第四十二章

『此乃读者〈汝〉之祈愿的末路。笔者只为实现汝之祈愿而撰写出这个完美的幸福幻想。若不得汝心，笔者〈妾身〉愿坦然搁笔。』

笔者轻声说出告别般的台词，让魔导书嗡的一声散发光辉。

『此刻正是制裁之时。妾身的读者兼主角，奥月综嗣呀。』

【笔者】字样的集合体散发出强大的【魔力】，开始【咏唱】。

『其乃撑天梁柱，镇国础石！镇守龙田之风暴女神啊！』

（……咏……唱……！该……反击……！）

你反射性地伸手抽取魔导书，但往右肩伸出的手指却扑了空。你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了一片由【你】的文字建构起来的资讯漩涡。

（没有魔导书？……不，就算有魔导书，我也无法使用魔法！因为我已经将魔法连同五年前的记忆一起……！）

『充满大气之神灵且听召唤！无形和铰，断衣绯剑啊！』

像是嘲笑着因心理创伤而丧失魔法的你，不存在心理创伤的世界之创世主──这个故事的笔者持续高声咏唱。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杀……可是，或许就连我的死都是虚构的。窜改了记忆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够相信的事物了……）

你无法行动，你无法坚定意志，因为你窜改了记忆。

你无法相信真相，因为你窜改了记忆。

你无法相信理想，因为你窜改了记忆。

你无法相信自己，因为你窜改了记忆。

而如果连你对xxxxx的心意都只是小说里的虚构情节──

你也无法相信与笔者作战具有任何意义。

『以风刃为吾裁罚诸敌！』

你什么都无法相信，而咏唱完成了。

笔者对读者施放魔法。

『发行──逆卷红刃！』

咻啪。

魔法所产生的【极大气压差】斩开了你的胸膛。

「嘎……咕哈！」

（我的……身体……！）

你的肉体遭到【真空之刃】袭击，从内侧破裂，喷出【血液】。皮肤裂开，肋骨断裂，露出的肺部就像两扇敞开的门一样被切开。

你瘫倒在纯白的世界中。

「嘎呼……！嘶……咳咳！咿……嘶……嘶！」

『嗯……没有一击毙命呀。或许由于妾身建构自汝之记忆，使不出全盛期的力量呐。呵呵呵，不过让汝痛快地死去倒也没什么意思。汝就如此衰弱而死吧。』

你看见自己的指尖被【死】的文字渐渐侵蚀。

由于大量失血与呼吸困难，你迅速接近死亡。

（死……？名为奥月综嗣的人，我所怀抱的所有感情……都会结束？）

叮铃。

被风斩断的水晶护符掉在白色的虚构世界中，就像葬礼的铃铛般鸣响。

你即将死亡。

没有任何相信的事物，没有任何能够相信的事物。

你被记忆背叛，被吸血鬼真祖欺骗，被笔者制裁而死。

由于窜改了绝望的记忆，企图逃避真相的，你自身的罪过。

（……这是报应吗……？因为能够窜改记忆就骄傲自大，随意改写自身记忆的我该接受的惩罚吗……？）

你领悟到自己的失败与毁灭，渐渐沉入血液的意识开始回想过去。

（……我或许做错了。或许就是想要改写过去绝望的黑暗愿望从我身上夺走了记忆，毁了魔法能力，让我远离真相……）

如果你没有失去记忆，没有逃避过去的绝望，勇于面对真相的话，你或许有机会阻止即将变回黑暗魔王的xxxxx。

你或许能阻止xxxxx称王──然后与她一起活下去。

「xx……嘶……xxx……」

你在致命的痛楚中喘息着，流着血色的泪水忏悔。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有寻求真相的话，就可以在xxxxx变回魔王之前，在xxxxx犯下罪过之前阻止她了。）

你到了现在才理解自己爱着xxxxx。

即使这个完美的幸福世界有艾莉卡、卡露米雅、朋友、父亲、魔法和梦想等一切美好，xxxxx不在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这个瞬间能发生任何奇迹，让你从黑暗中救出xxxxx的话，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会被残酷的真相所伤，你都渴望成为能够拯救xxxxx的人──

可是你却连想起xxxxx都办不到，就要死去。

「……x……嘶……xx……嘎哈……嘶……xx……！」

你在故事〈世界〉的尽头祈求如走马灯般闪耀的吸血鬼记忆、最后的恋情。

「我爱……你。」

因绝望而颤抖的指尖伸出，轻抚水晶的侧面。

「……xx……xxx。」

【限时记忆开始解冻。】

──喀锵。

在濒死思绪的底部，即将静止的大脑深处，齿轮的声音隐隐响起。

「……咦？」

一瞬间，「啪叽咿咿咿！」的破裂声响起，指尖触碰到的护符同时迸发魔素。如爆炸般放出的魔力形成一阵闪耀着银白色的漩涡，在眼前凝聚起来。

安排在你的记忆中的王牌，拥有绝对防御能力的水晶护符。

封印在其中的真祖魔力就像是在白色的虚构世界中炸裂并充满整个空间，在你即将封闭的视野中映照出一只吸血鬼。

飘扬的发丝是银色微风。如绢丝般带有光泽的长发飘散开来，遮盖住白皙的肌肤。

闪耀的眼瞳是血之宝玉。染上鲜血之红的双眸正如精心研磨的红宝石般透亮。

在纯白的后台翩然降落的吸血鬼真祖──

〈……即使如此，汝仍愿意再次诉说对妾身的爱呀。〉

用与你所爱的吸血鬼同样灿烂的笑容回过头来。

带着杀意举起魔导书，由黑色文字形成的笔者……

以及将眷属护在身后，白色魔素映照出来的吸血鬼。

拥有xxxxx面貌的两者就像是要主张自己才是本尊般伫立着。

「……x……x……xxx……？」

『岂……岂有此理！不可能有「限时记忆」！妾身已经窜改了真祖之记忆！吸血鬼真祖的人格早已与其记忆一同消失无踪了！』

「……为……什么？xxxxx明明……背叛了我……」

你仍旧倒在白纸般的领域中，恍惚地喃喃念道。

面对吸血鬼的笔者，就像是在自己的故事中发现了致命的破绽似的，她极度惊慌地大叫。

『笔者的剧本应该是完美的！记忆窜改乃刻划虚伪记忆、扭曲人格、操控行动与感情之「笔者的全能」！明明如此，为何真祖会……！』

〈诚然。《图书迷宫的吸血奇谭》乃窜改他人记忆，借由改写其认知以任意操控他人之《书》。一旦遭其魔力所困，就连曾接受记忆窜改之记忆亦将遭到窜改，被植入虚假的人格而再也无法抵抗，可谓绝对支配之魔导书。〉

在纯白虚空中摇曳的xxxxx幻影用深红色的眼瞳看着你，这么说道。

〈因此妾身才在最爱的眷属心中事先刻划了破除魔王之故事的记忆。〉

她提及了安排在这个故事中的「你」这个伏笔。

「……在我……心中……刻划记忆……？」

『唔……！难道吸血鬼真祖在奥月综嗣〈主角〉的记忆中刻划了真祖〈xxxxx〉之记忆！』

〈诚然。记忆窜改乃「笔者的全能」，甚至能够创造破除记忆窜改之记忆。〉

「什……什么……xxxxx！你不是骗了我吗！」

〈非也。与此限时记忆相连之真祖绝无可能背叛汝。欺骗汝者乃「圣堂」所捏造之魔王人格──拥有虚伪记忆之吸血鬼呐！〉

──没错。这两个xxxxx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物。

写出完美的幸福世界，企图窜改你的记忆的血腥惨剧之笔者──魔王。

在不完美且充满悲剧的现实中相信着你，等待救赎的恋爱故事之笔者──真祖。

《一千零一页的最后祈祷》绝非单一一名笔者所撰写的虚构故事──

「……xxxxx，你该不会……！」

〈汝，此故事存在两名笔者！〉

而是名为真祖与魔王的笔者分别撰写不同结局的一本竞争创作小说。

「xxxxx是被窜改了记忆对吧？」

叮铃。

在紧握的拳头中摇动的金属炼就像是要肯定你一般鸣响。

「魔王〈你〉之所以背叛我，是因为被他人植入了假的记忆对吧？」

那是安排在故事里的伏笔。

背叛了你的吸血鬼在背叛了你的记忆里留下了将你从记忆窜改〈虚构故事〉中解放的绝对防御护符，这是个决定性的故事矛盾。

「真祖〈你〉之所以会救我，是因为在我心里刻下了真实的记忆对吧？」

如果xxxxx是笔者。

如果她扭曲你的人生，写下所有伏笔，拟定了魔王复活与征服世界的阴谋，是这个故事的幕后黑手。

那么过去伟大博士赠送给你，由吸血鬼真祖再次赋予生命的水晶护符──

「──xxxxx一直都相信着我对吧？」

就不可能闪耀银白色的魔素光辉。

「……xxxxx，你根本不是什么黑暗魔王……！」

熊熊燃烧的爱情使濒死的心脏和即将终结的故事再次开始鼓动。

真祖所写下的「破除记忆窜改之记忆」──迸发自水晶护符的银白色魔力让你渐渐从魔王所写下的虚构故事中清醒过来。

「……xxxxx一直相信着我。就算我背叛了自身的记忆……！」

你是这个故事的伏笔。

真祖为了抵抗魔王的计划并改写其结局而刻下记忆的主角。

『唔……事已至此，只好以蛮力解决！其乃撑天梁柱，镇国础石！』

「……我这次一定会相信！」

你把护符放在胸前，解放自身的魔力回路。

『充满大气之神灵且听召唤！无形和铰，断衣绯剑啊……』

为了取回过去丧失的记忆与魔法，击破这个完美的幸福幻想，跨越心理创伤的记忆──前去拯救真祖。

「发行！逆卷风刃！」

面对迅速逼近的风刃，你从烙印在绝望记忆中的魔力回路引出所有的魔力，灌注到水晶护符里。

呼喊你所相信的吸血鬼之名。

「──阿尔缇莉亚啊啊啊啊啊啊！」

【叽咿咿咿咿！】的一声。

有如纯白黑暗般的笔者的领域响起了高亢的【干扰音】。

在白纸上展开的理论障壁仿佛曼陀罗，以护符为中心的半径一公尺的空间将幻想如薄纸般撕裂。

『什……呀啊啊啊啊啊啊！』

【笔者】随着撕开纸张的声音断裂。

形成【笔者】的大量文字和拘束你的最后枷锁发出惨叫，被吸入纸张的裂缝中。

「……原来读者〈我〉和笔者〈阿尔缇莉亚〉都被窜改了。」

看着带着憎恶消失的漆黑文字和爱怜地飘落在自己身上的银白魔素，你觉得自己仿佛渐渐理解了一切。

就像你对阿尔缇莉亚的爱使濒临死亡的心脏再次开始鼓动。

就像阿尔缇莉亚对你的爱为即将结束的故事重新赋予了生命。

你沐浴在名为阿尔缇莉亚的光芒里，从记忆窜改的黑暗中逐渐苏醒。

〈……汝应该也领悟到真相了，汝与妾身之记忆已遭到「圣堂」的窜改。〉

魔力映照出的吸血鬼虚像被崩溃的世界吞噬，同时这么告诉你。

〈……这整部故事皆为笔者所策划之阴谋。而汝正是吸血鬼真祖为抵抗该故事而撰写的，能够改写结局之眷属〈伏笔〉。〉

「……嗯，我全都懂了。」

没错，你已经理解。

你是笔者阿尔缇莉亚所创造的登场人物，也是被「笔者的全能」窜改记忆，人格遭到操控，按照真祖阿尔缇莉亚的期望被改写人生的人类──

更是为了拯救吸血鬼阿尔缇莉亚而被刻下真实记忆的故事主角。

「……我不会再逃避了。就算记忆完全消逝，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考验……」

银白色魔素渐渐被终结所吞噬，在即将消失的【幻想】深处──

「阿尔缇莉亚，我会从记忆窜改中把你带回来的。」

对于真祖刻下的限时记忆，你就像是宣读誓言般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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