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将进酒

慕容璃其实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慕容朔与慕容棠二人参加得业式，因为实在放心不下这两个小辈，所以她找了个理由，让复师兄开了个缺，放她下山。明面上她此次出行，是去琴川打理一下慕容家在琴川的产业。其实真实目的，是护犊子。

这琴川城里的“厚德载物”铺子，便是北上慕容家的产业。说的直白点，其实这地儿，就是慕容家的一个落脚点，用来供慕容各位小侠歇息用，纵使山高路远，虽不比京城外门道的卧房舒坦，但肯定是比客栈好上不少。

这厚德载物本是琴川城里的一间托运铺子，旧时老铺主因为铺子周转不济，便要转手。那时刚好有一常字辈的长老除妖经过，看到价钱实在便宜，顺手便买下了。

原本也未寄予厚望过，权当慕容家的落脚点来用。谁知道后来忽的兴起了琴川绸料。好嘛！这绸料在京城算是一匹难求，有价无市了，也就靠这机遇。厚德载物就靠水运绸料，赚了许多快钱。现在是食髓知其味，专就做布匹水运买卖京城的大多琴川绸料，多是厚德载物托过去的。

不过这也只是闲话罢了。这厚德载物纵使再赚钱，它的真正的存在价值，还是供慕容家歇息，和获得情报的。这点自它出现在这开始，便未曾改变过。

因为多少听到了点琴川来的快讯，本家决定派个人去坐听风声，隔岸观海一下。如有余力，顺道的最好能把琴川城的怪事给了结了，因为琴川狄氏，也算是与慕容家是故交。

所以这才有了慕容璃能跟进朔棠二人的机会。

就是在繁庄前夜，慕容璃还在琴川，调查狄家的事情。

忽的发现临走前二人身上她布下的紫荆花印消失，她才知道这才御剑加急，直飞繁庄。

照理来说，御剑乘风纵使是千里加急，须臾之间也是赶不到的，紫荆花印消失，便是二人濒死之时。而往往濒死之际，是眨眼间的，所以她在凌空之时，便以做好二人神消道陨这样最坏的打算了。

只是无巧不成书，她也未想过突然会窜出个邪修来……

若非半路杀出个噬云君，恐怕朔棠二人早够死上几十次上百次了。看了看自己肩头上晕倒的女孩。神识海中的清寒，竟然在幽幽的蜂鸣……

“不可……”少女轻言，那蜂鸣便转瞬即逝。

清寒是用玄冰冶炼的灵剑，自滴血易主开始，便从慕容璃的幼时一直跟到现在。

慕容璃性子寒冷，除了复师兄，同辈之中无人敢近得身，只是慕容复与慕容璃都为内门子弟，所以从步入内门开始，二人就很少再相见了。这清寒，便成了唯一陪着她的物件了。

此剑有灵性，斩魔杀妖的多了，便自然会记妖物的气息。当慕容璃接近妖物邪物的时候，清寒会自行出鞘，在神识海中用惊鸣来提醒剑主。

只是才一接近繁心，那冲天的邪气，便如同泉涌一般散开。那是多少条性命，才能堆叠而成的恶业……怨念犹如她本身即为恶源一般。分明就是魔神才有的量！原以为仅仅是一个邪修，并不放在心上，谁知仅仅三日，便就背上了这么重的怨气……

怪不得连清寒都会错认她为妖……

邪修为妖，这还是第一次遇见……

她将少女丢在客栈的木板床上，自顾自的从床畔缓缓的拉开一张小凳子，冷冷的坐在少女身旁。

究竟是羞还是真的了。这繁心就直接晕倒了……

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她现在矛盾极了。若是往常，遇见邪修，便是一剑了结的事情。只是这次却不大一样。

她是慕容棠和慕容朔的恩人……

慕容璃并不是个小人。纵使是滴水之恩也应当涌泉相报。但是这一阵不知所措的责任感，却又让她摇摆不决……

邪修便在眼前，甚至她都已经熟睡了去……

只需按剑轻点，便可以将她头首分离……

清寒探出剑柄，照出一阵青蓝色的幽芒。

那幽芒光照之处，一片清明。犹若是在物件之上镀了层淡青色的薄纱。好不漂亮。

只是这蓝光照向繁心的位置……

却是一阵冲天的怨气……

“……”慕容璃不语。

怨气，可不是能够轻易产生的东西。

必是有人含恨死去……

简单的说，就是，眼前的繁心，可能杀了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

至少，有百余人……

清寒扶摇而上，那旋转的刃上，映出自己此刻冷淡的表情。这种矛盾的感觉，使她无法作下决定。

“杀……或者不杀……”

“靠你了……”

袖中抖出一枚铜板，轻轻向空中抛去。

“嗡……”

年号向上……

“算你命大……”清寒自行入鞘。

看着眼前熟睡的小人儿，毫无防备之心的模样。不禁暗有些自责。就在刚才，一场事关她生死的赌博，正在悄然进行。

这是慕容璃本身的矛盾，最优的解决方法……

应天。

每个邪修在修炼邪术之时，都应有所准备，修炼邪术，就应该做好被抓住，千刀万剐的决心。

邪修哪怕是只剩下一个头颅，也可以长久存活着，只要有尸体，便可与其合并起来。

只有千刀万剐碎成齑粉，才能确保以彻底消灭了这些半人半妖的修士中的败类。

这繁心自然也应该明白道理。

“咕噜噜噜……难喝……别……略略略……呀。”

她还是不相信，此刻睡相很差的少女杀了那么多人……

冷汗……

手中的通宝，紧紧的攥着。

“叮——”

轻轻抛去。

又是一面年号。

“叮————”

再抛。

还是年号。

慕容璃不禁苦笑着，只得悠悠叹息。

显然是天要助她了……

“苍天在上，我慕容璃于此发誓，如若此人为己私利而滥杀无辜，为得力量而狠下杀手。我慕容璃必将亲手将其头颅斩下，肉身投入剑冢。妖魂锁入封魔阁，让其永世不得轮回，永世不得超生！”少女冷声说道。双目之中若有杀意。

“若是食言，便叫我五雷轰顶，消去一切德业，再不入轮回境。纵使是身死，便也无任何怨言！”语闭。双目微冥。

可以断定，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如若她没有杀人，定是操纵了尸体……

她这股邪气，本就与那死去的魔君十方明有三分相像，想来应该是噬云君留下的残卷，不知怎的被这繁心给私藏了起来。剑冢古宫围剿之时，十方明被烧的连灰都没留下，众人搜索了整片古荆国遗迹，最终也只是找到了几张纵尸术的残卷。

几大家族拓印了一份，便交于各自的禁书阁之中。用于研习破术之法。

毕竟那是噬云魔君，纵使是坠入魔道，修炼邪术，也比那些寻常人更具天赋，天赋异禀的他纵使是入魔，也能参透其中大道。

这纵尸术，便是如此……

兴许是她操纵了怨尸，才沾染上了怨气？

只是这怨气也忒深了点吧？

若是她能操纵这种程度的怨尸，那也不会怕那夺剑妖尸了……

那就只有杀人？

不，杀人也是不可能的，她那种练气级别的能力，想要杀人也绝非易事，稍强一点的壮丁都能把她一拳打晕。

那这便就是怪事情了……

既非杀人，又非纵尸……

这冲天怨气，难不成还是自己砸到她身上的？

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是迷……

末了，少女轻声吟唱洗怨咒。这怨气如若被另外的邪修看见了，保不准会被别人给抓去做引子。只是这少女连邪术也修炼不精，却连怨气都注意不到……

“……”

那身上黑气，一点一点消散了开来。如若粉尘一般，悄悄的钻入到那把墨黑色的剑里……

“果不其然……”

这是把魔剑！！

□

神识海一片混沌，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

“主人？……”

“小白？”十方明有些惊讶。

“主人，我发现，自进入琴川开始，我就困得很，现在醒不来了……”

“醒不来？”

忽的，少女想起在酒栈听到的消息……

猛地想到阿元说的，那玄门世家全数昏睡……

端的，自己也睡着了？

眼前是琴川夜景。

这，便是琴川梦境……

“主人，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在这呆了有几十个时辰了。那更夫前前后后就打了三个子时了，但是到现在，却还是夜晚，未曾变过……”小白缓缓的靠近十方明。微微的垂着耳朵。

她很不安，现在十方明出现，使她稍稍心情有些平复。

她原以为，自己是再也见不到十方明了。在这种绝望之中，她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而这琴川，便是死后的世界。

或许这世界之上并没有轮回，所谓的轮回，便是此刻的地缚困灵之状。

少女也不着急。相较于对付慕容璃来说，这地方反而还让她安心一点，至少不会被慕容璃突然来个御剑网缚……

到现在，十方明还是有些怨意……

“这里能离开琴川吗？”

十方明看着远处的黑雾，不经有些恶寒。

这黑雾与繁庄的那种结界，却有些许相似。

“我试过了，就算是砸破脑袋，也别想出去……”

语毕，小白指了指那烟雾，向前虚晃出一抓。

抓尖连雾气都未曾碰到，便自发的又饶了回来。

“就像是磁石一样，伸手便会自动弹开。”

不是往常的那种幕界，这是一个梦域。

正思索。远处传来一阵声线。

“哈哈哈哈！！~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少女扭头看去……

却是那白衣醉道士！！

“那醉道士一直在那？……”少女有些惊奇道。

“是，那醉道士一直在那说着什么胡话，明明什么人都没有，但却在那邀人喝酒。好不就是一个神经病吗……我觉得怪怪的，便没去接近它。”

“难道主人喜欢那醉道士？……”

“……”

“明天就把你抓子夺了做烤肉。”少女冷声说道。

“呜……”

小白认怂。

“那位小姐，好生面熟？！不妨与老夫来上一杯？！”那老道，忽的看见了十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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