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我才知道,我被人暗中下了毒——那种很慢性的毒,经过剧烈运动后,毒性会通过心脏,经由血脉蔓延至全身,症状便会发作。
发作的时间是三天。
也就是说,这三天以来,我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这是典狱长告诉我的。
“谢谢……”我睁开眼睛,望向老人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疑云丛生。
腊味饭在床头前将我搀起。
脸颊感到一丝冰凉。
她在哭,晶莹的泪珠在我眼前滴落。
“主人……科赫大人告诉我……你的性命只有一个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从床上一跃而起。
脚下是一片柔软的黄金色绒毛软垫,踩在上面,脚面传来暖融融的轻柔感——不知其材质,但舒服。
目光所及,是一间装潢精美的宽敞的卧室。
四下精致的艺术装饰品,帘帐轻纱。窗台前尘埃婆娑,香炉缭绕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龙涎香。自己卧躺过的那张大床雍容华贵、珠光宝翠、奢靡至极。
如果猜的不错。
自己现在已经身处于达尔文的城主府了。
我回过神来。
“啥玩意?”对着老者的背影,惊慌失措地问:“一个月,一个月?”
科赫——也就是典狱长,转过身告诉我。“别看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流感毒性已经深入骨髓,老朽也救不了你了。”
“你说……流感?”
我苦笑。
“那是感冒吧……会死人的吗。”
话刚刚出口,我忽然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我貌似一次病都没有患过。
以前还误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体素质高人一等。
经过科赫的解释,我才了解到。
作为单个白细胞,任何病毒性的感染,都将是致病的。
——难怪,今天身体会感到如此异样……
——这些人……太可怕了……
为了限制我的目的、控制我的行动,达尔文这帮诡诈多段的手下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先是给典狱长发送出了假指令想要屠戮我的队友,现在,又给我暗中下了毒。
而且,后者我竟然全然不知。
“欺人太甚!!!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一时间,我感到怒不可遏,心劳力猝。
我这个人,向来不是一个喜欢与人发生争执与矛盾的人。如果腊味饭算是我的仇人——那真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仇人。自己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怎么挡得住——周围小人的加害之心啊。
盛怒之下,我随手举起一个凳子,只想把周围的这一切——这一切——全部砸个稀巴烂。
是科赫的那双眼睛使我冷静下来。
那一双矍铄有神的目光,仿佛能透过我的眼睛直穿心底。
“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城主徽章,更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途径改变了你原本的外貌……但有一点,老朽可以确认。”
“假冒者,你好。”他说:“希望,请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另外,请你告知达尔文城主的真正下落。”
“你是怎么……”我的双臂缓缓垂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解释道:“记忆细胞一族,拥有人体世界既往以来的所有病毒的免疫力。因此,是绝不会感染流感病毒的,只有普通的免疫细胞,才会被其感染,并且杀死。”
一时间,我脑子有点懵。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被眼前这个老家伙一语戳穿了。
……
“哔哩哔哩哔哩——”
外泌体发出声响。
很熟悉,铃声是我的。
从黑袍子里抬起一只枯瘦蜡黄的手,我的外泌体此刻正握在眼前这个老家伙的手里。他自己先瞅了一眼,眉头一皱。
“你自己看一下。”
我接过外泌体。
屏幕上显示出文字。
——————————
“亲,感冒要多喝热水呦。”
发件人:陌生人
“亲,猜猜我是谁呀,炎炎暑夏,记得多喝热水喔~”
发件人:陌生人。
—————————
“为什么炎炎夏日——要喝热水!”科赫厉声问我。
传进耳道里的这股苍劲而又严厉的声音把我吓得打了个冷战。“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两条短信息之中,特别是“感冒”这两个字,所透漏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要知道,我们白细胞是不会患感冒这种疾病的。
发信息者,正是下毒者。
“虽然老朽不是很理解其中深奥的含义……”科赫望向窗外,思索道:“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正是达尔文城主本人所发吧。”
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嗯”了一声。
除了达尔文,也没有其他人会以这种口吻发信息给别人了。
除了达尔文,也想不到谁会如此算计、针对我。
“科赫大人……请问他们还好吗,我是说……那两个佣兵。”我低声问。
“不,不是两个。”他纠正我。“是三个人。”
“他们都好,我已经将他们暂时赦免其死罪。将他们交由管家,这几天,一直被其安顿在城主府之中,特别是其中两个,看得出应该是你的朋友。每天都在卧室外焦急等待着你醒来。”
我松了口气。
“既然你想知道……”我郑重望向科赫。“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包括达尔文的事情,都告诉你,但是……既然您是远近闻名的毒性T细胞,希望您能帮我解毒,放过我的朋友,我们会马上离开,会永远离开这里……”
腊味饭在身后紧紧攥住我的手,我亦攥紧她。
——太恐怖了。
十几年来,我第一次,对淋巴城这座城市感到害怕。
如今,既然已经救了小艾与队长他们,且免于一死。
也就没什么理由留于此地了。
那种——逃的想法。
再次从心底蔓延开来。
科赫却对我说:“我救不了你,被病毒感染的白细胞,只有记忆细胞才能消除。”
此刻,我面如土灰。
终于意识到——达尔文险恶的用意。
既然她对我暗中施加了这种只有记忆细胞一族才能解开的毒,说明——这个月,我只能老老实实给她做这个傀儡城主,等待她按期回城。
否则。
我性命不保。
如果,这个月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使她满意。
同样性命不保。
“我……难道……只能任人摆布……插翅难逃……现在只能做她的……提线木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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