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我曾与你相遇在天青云澈桃花正开的岸边
凤栖梧曾记得那天青云澈,桃花正开之岸。
那些桃花又开了,正如无数次眼前所见那般绚烂。花瓣飞落在空中,盘旋于绝壁之上,好似自古以来所言之绝美。
男人的身影自崖对面而来,挺立如剑,一身正气凛然如锋。他叹了口气,祭出长剑,左右两把一金一黑,那金色至圣,黑色至煞,剑气如穹,如日当空。
双生之剑是自古以来的禁忌,但那男人要做到却是易如反掌。
——不愧是当今正道之首,这命格自是无人能及。
红唇微启,她轻声说:“你……你终究还是来杀我了。”
男人叹了口气:“自古正邪不两立,栖梧,莫要怪我。”
她沉默许久,才轻声问:“你对我,是否曾有那么一丝丝的,那么一点点的……”
“我不知道。”
再一次,泪珠划过脸庞,她声音嘶哑:“你……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正道,只有你的剑,只有你的天剑阁?”
——分明早就发过誓的,再也不流泪的,此刻却发现只是妄言而已。
男人沉默了,过了许久,才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
“对不起。”
那三个字却有如当空斩落的利剑,狠狠地地划在她的心头。
她扬起裙摆,红裙飞舞于空中,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来。
花颜泣血,一剑胜负!
只是一瞬,便是惊世之招,诸天鬼神皆临!
“你,你……”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
男人笑了,却如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温软,有如和煦的阳光。
她惊恐地将男人抱在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那样,双手慌乱地去堵那涌血如泉的伤口,看着从指缝间淌下的红色,却无能为力。
男人在最后一刻收手了,任凭那柄短剑穿透自己的胸膛。
天地俱寂。
怀里那人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流走,她忽的觉得自己如此懦弱如此无助。
——若是能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的话。
男人的嘴角流下血来,他却在笑,笑得那样潇洒温柔,似是回溯了多年前的时光,某个浪漫温软的街头。
“不要哭,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男人伸手摸她的头。
“对不起。”男人说。
——若是能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应当不会这样的,对吧?
不该这样的,对吧?
那一日的绝陌崖,便如魔主天降,凄厉风雨有如鬼神过境。后话言正邪两道之极在这一天双双陨落,绝陌崖也从此桃花不开。
有人说天道轮回万载不止,天道是公平的,它不应给任何人重来的机会。
除非——
……
凤栖梧睁开了双眼,天色近晚,差不多黑了。
——她似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这个梦了。
曾为魔道之首的她,自那个醒不来的梦中回来了。
天道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却没有告诉她代价是什么。
她知道叶问书是个心怀天下,一心只为剑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心里又如何容纳那些柔情?记忆里那人尚未模糊,眼前的人却已看不清。
但她不想浪费这个天道施舍的机会。
这一世……她绝不会错过!
——终有故人白首逢,正道不成,那便一起踏入魔道吧。
她匆匆忙起身,洗漱装扮,镜理花黄。
“嗯……阿紫,你看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凤栖梧一边打理着漆黑如瀑的秀发一边问身边的丫鬟。
“栖梧小姐今天格外的漂亮呢。”那丫鬟说。
“真的吗?”
“嗯,嗯,栖梧小姐一直都这么漂亮呢。绝世花魁,又有谁人不知呀?”
“那……他会喜欢吗?”
“他?”丫鬟确实没听懂。
凤栖梧轻轻地笑了笑,像是自嘲。
“我今晚出门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阿紫你说我是穿这身红色的还是白色的呢?”
“嗯……阿紫觉得栖梧姑娘穿什么都好看,不过呢,红色会更艳一点吧?”
丫鬟跟从凤栖梧有一阵子了,这段时日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主子这样细心打扮。虽说城里传满了“花魁不言风月”,但她知道自己主子的心里,始终会挂记着一个人,因为每逢主子唱歌的时候,那份动情处的哀婉怀恋,却不是技巧能模仿得出的。
心心想念着,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终究是不一样的。
丫鬟隐约知道一点点昨日里凤栖梧邀风月的事,虽说大夏皇朝的人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但身为凤栖楼丫鬟的她,或多或少知道点消息。
这么想着,她的的语气便有些好奇,“这么晚了,天色将暗,小姐却要出去见人吗?栖梧小姐说重要的人,是谁啊?是一位年轻公子吗?”
“嗯……是一位故人吧。”凤栖梧一边回答着,手中的活儿却没有断。
细致,庄重,正如赴一场重大的约会。
“故人?为何会是故人呢?那公子,白天才与小姐见过面吧。”
“因为故人重逢,就应该在这样一个夜里呀。”凤栖梧笑了笑,换好衣服,从镜台前站起身来。
她却没有再着那一身红裙,因为自己第一次与阿叶相见之时,着的便是那身素白衣裳。
嗯……很好,和初遇那天一样。同样的白裙,同样的红妆,同样的眉间一抹朱红。
——只是眸子里的神色却再也不复当初。
终究是按捺不住,偷偷见了他一面,却发现不再是过去那样了。
天道就是这么一个神奇却不讲理的东西,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终究令人多了分期待。
或许他真的能想起来,也说不定呢?
看看时间,也该出发了。
“阿叶,好久不见。”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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