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雪从黑下到白

黑袍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大喊出求救的话的。可以确定，整个拉维纳斯大宅的范围内应该没有哪个地方是听不见这声呼喊的，即使是无数落雷的声音也掩盖不了黑袍的求救声。

可是……没有人来。

无论是卡特还是黑袍见此情景均是有些错愕——什么情况？

不过很快两人就知道了答案。

从变作废墟的宅子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他沐浴着雷霆，缓步向着宅子外边走来，虽然他伤痕累累，却依旧威武。

黑袍男子见了这人影最后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卡特见了他却是高兴得扑了上去：“卡尔叔叔！太好了，你没事！”

卡尔欣慰地摸了摸少年的头，满意地道：“看来你战胜了他啊，真是了不起！”

黑袍见那公国的将军竟然活着从【天雷降临】中走出，自然猜到自己带来的那群人的下场。因为自己之前下达的命令可是血洗拉维纳斯家族的所有人，而现在拉维纳斯家族竟然还有活人，那么只可能是自己的人被血洗了。

“卡尔叔叔，我们家族还有活着的人吗？”卡特忐忑地问道。

听到卡特问起这个问题，卡尔也是惆怅：“没了……只剩下你我，还有大小姐了。家主为了让我们在七级魔法中活下来，独自抗下了所有的天雷，最终力竭而死。还有其他弟兄死在与那群公国走狗的偷袭之中……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虽然卡特没有亲眼见证，但仅凭卡尔叔叔的话他就能够想象战斗的惨烈。没想到家主竟然选择以一己之力扛住七级魔法，不过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高级骑士才能够替其他人扛下那七级的群攻魔法了吧？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无穷的悲伤之中。

黑袍趁两人恍惚间，从衣服里偷偷摸出一张黑色的卷轴，但是他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卡特的眼睛。

见黑袍男子没有死心，卡特举起铁剑，冲他厉喝一声：“嘿！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当真吓了黑袍一跳。别说，他已经对这个坑人的少年产生了心理阴影。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放过这可能翻盘的机会。

只见他手持黑色卷轴，对准了昏倒在地的杰西卡，大声道：“不许动，要是敢动一下，我就发动这魔法卷轴，让你们的大小姐灰飞烟灭！”

“！！”卡尔和卡特都没想到这黑袍男子会来这一招，均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杰西卡是你们的公子妃吧？你怎么能随便动她？”卡尔咬了咬牙，说道。

“哼哼哼，她是三公子的公子妃，与我的主人大公子并没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想让三公子娶个没用的花瓶，现在就算是杀了也没有关系吧。”黑袍男子邪邪地笑道，“而且我一个五级魔法师，可是比这花瓶来得有用得多。想必就算是公爵大人，也是愿意拿一个没用的女人来换取一个五级魔法师的性命的。”

“真是可恶啊！”

卡特现在正在后悔：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用剑刃去砍那黑袍男子，而是用剑身去抽他，要知道若是那一下用的是剑刃的话，那黑袍男子必死无疑。

现在那黑袍男子虽然被击飞，骨头断了几根，却终究拥有威胁全局的力量。

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

在卡特陷入无尽的自责时，卡尔已经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喂喂，你在干什么？不要你们大小姐的命了吗？”黑袍男子一边狼狈地后退，一边颤声道。

“卡尔叔叔，你在干什么？别乱来，大小姐会没命的！”卡特也劝道，他是真的很担心杰西卡的安危的。

“我怎么可能会不顾杰西卡的安危呢？”卡尔不听两人的劝说，一步一步朝黑袍男子走去，“我只不过是看透了你的本质而已。”

“我的本质？”黑袍男子眼见卡尔快要走到自己的面前，却依旧没有发动魔法卷轴，只是颤栗着问道。

“哼，其实你也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哪里有发动魔法卷轴的勇气？要知道这可是你的保命工具，要是没了它你就死定了！”卡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黑袍男子的本质，手中的断剑高举，竟是要真的斩下去！

“没有勇气吗？”黑袍男子一听也是怒了，居然说他没有勇气，简直是无稽之谈！虽然说这基本上是事实，但是他不发动魔法卷轴是有更为深远的原因的。实际上，这卷轴不是大公子所赐下，而是他自己从某个市场上淘来的黑魔法卷轴。也就是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魔法的用途。不过既然是黑魔法，大多都拥有强大的破坏力没跑的。但是现在黑袍就怕有个万一……万一这不是攻击魔法该怎么办？

但是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居然说我没有勇气？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勇气！

“给我发动！魔法卷轴！”黑袍男子一声咆哮，竟真的催动了那黑色卷轴！

可是黑色的卷轴没有朝着杰西卡，而是朝着卡尔！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魔法卷轴只有一张，如果黑袍要活下去，那么他的目标只能是对他发出致命一击的卡尔。

“什么！？”而卡特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没有料到黑袍竟然会对卡尔叔叔进行攻击。

可卡尔现在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对，这样就好，不管是什么都冲着我来好了。只要大小姐和卡特活了下来，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然而上天似乎是要捉弄他们一般，与他们开了一个很要命的玩笑。

当黑色的卷轴化作一个超级巨大的圆圈，将所有人围在圈内时，他们终于明白——这竟然是个大范围无差别攻击黑魔法！

“不是吧！？”卡尔几乎是绝望了，本来打算牺牲自己让卡特和大小姐能够逃掉，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貌似一个也逃不掉啊……

黑袍男子此时心中也是有数百头草泥马在狂奔……大范围无差别攻击黑魔法也就算了，可是设计这魔法的前辈就没有想过发动这个魔法的人应该怎么逃脱这魔法的侵蚀吗？

这魔法……还真是黑，黑死人不偿命的黑。

在整个魔法的覆盖范围之内，非常突兀地下起了黑色的雪花。

卡特，卡尔和黑袍男子虽然都不知道那黑雪是什么，但是一看就知道那绝对是能够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的东西。

一见到那黑雪的降临，卡特在第一时间把躺在地上的杰西卡抱起，速度全开地冲到了卡尔的身边。

卡尔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用眼神示意卡特往魔法的边缘地带冲刺。

于是卡特怀抱着仍在昏迷的杰西卡，与卡尔并列，朝看似很近其实很远的魔法边界跑去，同时两人还得留意天空，时不时地要躲开那危险的黑色的雪花。

作为黑魔法，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它的原理，他们只能看到这魔法的可怕。最先死的恰恰是这个魔法的施术者黑袍。他被卡特打成半残，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行动力几乎没有剩下多少了。黑雪降临之后，他仅仅有力气躲过最开始的那一波黑雪，却实在无力躲过下一波黑雪的侵袭了。于是黑袍在万般绝望之下，被黑雪临身，最终化作一滩黑水，丢掉了性命。

黑袍终于在黑雪的压迫之下殒命，而卡尔与卡特此时的状况也是极度的不乐观。虽然两人机智地在黑雪刚刚降临的时候冲出了数百米之远，但是这黑魔法的覆盖范围竟然大约有方圆十里之广，再加上黑雪的密集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密，使得两人的脚步快不起来。而且若不是黑雪每过几分钟会非常“人性化”地有短短几秒的稀薄期，别说赶路了，两人大概早就被黑雪活埋了。

挣扎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人才走出了不到四公里，而上一波黑雪的密集度已经到了几乎是一堵黑色的大墙从天上向下压来的程度，而两人的体力也差不多见了底，照这样看来，他们根本无法抵挡下一波黑雪的袭击的！

卡尔见此情景，心中也已经没了指望，但是他还是拍了拍卡特的肩膀，希望这个小子能创造一个奇迹。

“如果你和大小姐能够大难不死，就去投靠弗利亚公国边界的霍尔特家族吧。霍尔特家族欠我们家族一个人情，向他们求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卡尔突然笑了笑，对卡特说道，“而且霍尔特家族是以魔法见长的家族，你如果对魔法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请教他们家族的魔法师。”

“卡尔叔叔……”听着卡尔这如同交代遗言一样的话语，卡特也不禁流泪。他知道卡尔叔叔这是要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和杰西卡啊！

“不要为我伤心，只是你们要记住，从前有一个叫做拉维纳斯的家族，是那里抚养了你们。”

“恩，我会的，卡尔叔叔……”卡特泣道，一脸的不舍。

“孩子不哭，帮我照顾好杰西卡就好。”卡尔冲卡特笑道，用力地抓住了卡特的肩膀。

这时正是黑雪最为稀薄的时候，卡尔瞄准了一条没有黑雪的“通道”，用力将卡特和杰西卡朝前一甩，使两人直接飞出数百米远。

卡尔叔叔的身影在卡特眼中很快就消失不见，卡特在心中暗道：“放心吧卡尔叔叔，我一定会把杰西卡安全地带到弗利亚公国的！”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高兴得太早，这黑雪的范围足足有十里远，他目测现在他距离魔法的边界仍然有不到两百米之远，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带杰西卡再走两百米左右才能安全。

只是这两百米，如同天堑。

……

雪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这片黑雪的天地中，除了雪花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就是少年的喘息声。

卡特现在已经是真正的精疲力竭了，腹部的伤口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动作。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在雪中奔跑，还不能碰到雪，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黑雪越下越大，虽说这雪不会积累，但是不能触碰这一点实在是太变态了。纵使卡特身为中级骑士，他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在不断的躲闪间他的体力早就透支了，只剩下了一股子执念支撑他继续下去。

只不过现在看来，就是那执念也无法驱动卡特继续硬撑下去了。虽然距离魔法的边界只有区区几十米了，但是卡特深刻的明白这几十米会有多么困难。

如果可以的话，卡特很想学习卡尔叔叔的风范，趁着黑雪的稀薄期把杰西卡甩出去。但是可悲的是他现在根本没有那样的体力，之前的那波大规模黑雪已经将他的体力榨干。他知道如果没有意外，他是撑不过下一波黑雪的降临的。

可是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至少得让杰西卡活下去吧？卡特这么想着，望望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轻轻地把杰西卡放在地上，用自己比她稍大一些的身体将她的小身板完全掩住。

卡特心想，这样做的话说不定黑雪就不会落到杰西卡的身上了吧。然后他就被无尽的疲劳淹没，昏倒了过去。

黑色的雪一直下，一直下……

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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