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死灰

我是谁？

这种究极哲学问题，我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降临在我身上。

然而，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疑惑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或许，我也曾有过些许的自我怀疑吧，也许自己并不是自己，自己的思想也并不是自己的思想。只不过，谁又不是呢？

我思故我在。

不论我是从何诞生，又经历了什么，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毕竟还能意识到这些，这就代表着我依旧是我，这就足够了。

所以，我说道：“我并不清楚他们发表的尸体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认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当年那个死刑犯的替代品。”

男人收起了手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他的面孔，低沉道：“也是啊，你究竟是谁根本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你可以帮我们摆平未来的内乱。”

我：“请放心，若我无意合作，也就不会在这种大晚上跑出来跟你见面了。”

男人道：“我明白的。而我们的要求也很简单——你去从豪毅他们口中套出具体的袭击地点、时间还有方式，之后把一切都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我道：“事后，你们会怎么处理我呢？”

男人道：“这可以等事后再谈。”

我笑了笑：“这还真是模糊的答复啊。”说话的同时，我已经把手搭在腰上，准备随时抽出伸缩手杖了。

男人不急不慢道：“如果你愿意见证无数国民的死亡和一个国家的内乱，那么请你继续你手上的动作吧。”

我面无表情道：“对于独醒者的暴行，我很抱歉，现如今的局面也并非我所乐见的，但是，我不会忏悔，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先使用洗脑技术对我们进行压迫的。”

我一字一句道：“从头到尾，我都只有一个要求——取消一切文学作品的商业化，把审核权利交给所有的创作者们自己！让艺术和思想自由！”

男人道：“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

我道：“当你能决定时，我会再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的。”

男人道：“看来，谈判破裂了呢。要是我的上司们有那么容易认输的话，也不用你们独醒者发展至今了。”

我道：“用洗脑控制别人有那么好玩吗？”

男人道：“不知道，我又不是和他们站在同一高度的人，或许，玩弄他们人生真的很有趣吧。”

我叹息道：“也是呢。”

男人道：“抱歉。”

就在他要从大衣掏出手枪时，我眼疾手快抽出手杖啪的一声打飞了他手中的手枪，却也在这时，四周无数红外线红点降临在我的身上，伴随着整齐的步伐声，四面八方涌现出手持枪械对准我的黑色士兵。

男人捂住被打红的手道：“很痛啊……算了，既然首领您不愿意为我们去获取独醒者内部情报，那么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道：“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对独醒者先发起突袭吧？”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手，说道：“谁知道呢？上面总有自己的考量——可能是怕打草惊蛇，也有可能是怕有落网之鱼，还有可能是从一开始就希望独醒者先发动攻击，这样他们才好有正当的借口反击，铲除独醒者并根除日后可能会有相同性质组织的出现。”

人民群众是愚昧的。如果把这个社会比作一个难以破坏的铁房子，铁房子里的墙壁上都是虚假的外景图画，一群人指着墙壁上的图画道：“来，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吧“然后带着其他人在铁房子里转悠，人们看似在进步，好像看到了不同的美好的风景，实则只是在原地踏步。

终于有一天，一些人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外景，便对他人大声道：“墙壁上的外景图都是假的，我们应该打破墙壁，到铁房子的外面去！”然而，谁也不曾见识过铁房子外面的景色，比起探索未知的外面，他们更愿意守着房内看已经熟悉的墙画。

打破墙壁需要工具，而这些工具都在领导人们于铁房子内原地踏步的人们手上，这些人不肯把工具交给想要打破墙壁的人，一方面是害怕自己再也无法领导别人，一方面也是恐惧着铁房子外的景色。

所以，矛盾在激化，想要守在房子里的人以各种理由联合其他人压迫想要打破铁房子的人，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最终想要打破铁房子的人们不得已发出反抗，伤害了其他人。

接着，守在房子里的人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指着他们，高兴道：“看，他们就是一群想要破坏铁房子和谐的人！我们应该彻底消灭他们！”

于是，第一批想要打破铁房子的人们全被杀死了，以合法的名义，事后也再也没有人想要打破铁房子了，因为所有人从小就被教导着，想要打破铁房子的人是坏人，是会伤害别人的人，是会威胁铁房子和谐的存在，而最初的那批人也确实伤害了无数人，这也成为了最好抑制打破铁房子的人出现的借口。

独醒者的诉求无人在意，直到使用暴力的手段让世人惊醒，换来的却是更加残暴地镇压。

“原来如此……”

在被士兵压送的警车上，我低喃着。

“他们……都是帮凶。”

没有谁是无辜的，无知的普通人正是领导者的帮凶，是他们给予了统治者们为所欲为的权利。

警车外响起了枪声，伴随着隆隆轰鸣声，我似乎闻到了焦土的味道。

“怎么回事？！”

警车里的士兵们纷纷下了车，在被打开车门外，是无数包围住他们的独醒者成员们。来不及反应，这些士兵们就被比他们多出数倍的火力给击毙了。

待硝烟过后，我很从容地走出警车，环顾四周，皆是独醒者的成员们。

豪毅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赶紧对我道：“您没事吧，首领！”

“啊，没事。”我对豪毅道。“豪毅，把袭击的时间提前吧。”

突然听到我这句话，豪毅竟然愣了一下，接着，他便笑道：“是！首领！！”

我们相互敬礼道：“为了艺术而死！”

周围的独醒者成员们亦高举手中枪械道：“为了艺术而死！！！”

这一次，不再是我的默许，我决定和他们一起以最壮烈的方式向这个社会的人们发出最后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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