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记者

“果然有一部分的错误受体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化。”

“预料之外是什么意思？”

帝释天焦急地放下了茶杯。

“那个教授发明出这套系统后，明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以上的岁月不是吗？”

“是的……”

帝释天一面低声呢喃，一面将视线转至屋内的水槽。

打着灯的偌大水槽里，有一群与帝释天现下心情恰恰相反的热带鱼，正悠然地游着。

“这是个明明妖怪都可以出现的时代，为何事情会这么棘手啊？”

当然，那群鱼儿根本不会回答他。

从窗外传来了鸟儿的鸣啭。

自百叶窗缝隙射进来的晨曦相当耀眼，百里彩把眼睛眯了起来。

然后拼命忍着不让哈欠打出来。

“早，早安。”

百里彩看见一面和大伙打招呼一面走进来的上官傲总编辑后，连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总编，这个、有空看一下吗？”

百里彩将熬夜完成的企划书，朝着还在脱大衣的总编辑鼻尖递了过去。

“喔，百里菜，昨天睡办公室？总之，我觉得很冷，所以能先让我喝杯咖啡吗？”

把脱下来的大衣随便折了几折放在桌上的总编辑，用他的下巴往编辑部角落的咖啡壶抬了一下。

“好，我马上去帮你泡咖啡，所以就请你先读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啊？”

“就是之前你要我去追的案件。由于这件事比我当初想的还要黑幕重重，所以我想增加文章页数。”

百里彩把企划书塞到了依旧一脸疑惑的总编辑手上。

接着百里彩急忙地来到了咖啡壶所在之处。俐落地将昨天放到现在、快要被煮干的黑色液体倒入了纸杯当中。

回去之后，百里彩把纸杯放到了正在看着企划书的总编辑面前。

“这个，就是之前和木乃伊同居的少女那件事对吧？你之前不是才在抱怨在这件事里头找不到与超自然现象相关的东西吗？”

“我才没有……抱什么怨。”

至少在总编辑面前不曾有过。

不过，看来被他给听得一清二楚……

“唉，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才要增加页数，已经来不及了吧。编辑会议才刚决定，下个月那一期要主打墨西哥的不明飞行生物UFO了。”

“哎哟，别这么说啊。总之，你就先看一下内容好不好？”

“这么多页啊？你现在就在这帮我简报一下概要了。”

“哦，来这招啊。”

这样做的话，百里彩还真是求之不得啊。因为百里彩算是能言善道的人。

“请看第二页。”

贴在那一页上头的图片，是从前一篇报纸新闻的影本。

是一篇社会版篇幅不算大的报导。

标题是这样下的。

《青市人体肾脏移植手术失败捐赠者死亡》

“这是三年前的报导。那是在青市医疗大学进行的人体肾脏移植手术，但因为院方的医疗过失，导致提供肾脏的男子死亡。”

男子的姓名为澹台月，二十七岁。

“医疗过失？有发生过这件事吗？”

“有啊。虽然没到上法院打官司的地步，但这件事之后，读买新闻不是曾经大动作针对这件事进行过一连串报导，指称这是件医疗过失的案件吗？”

看来总编辑忘了这回事。

这次的人体肾脏移植手术，本来是预定将澹台月的肾脏，移植给他当时十四岁的亲妹妹——澹台璇。

“移植手术本身相当成功。他妹妹在术后的复原情况更是十分良好。”

总编沉默不语，意思是要百里彩赶快继续讲。

从这里开始，才是这个案件的重点——也就是黑幕所在。

“手术之后醒过来的澹台璇，当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哥哥已经不在世上了。几天后，澹台月的遗体居然从医院的太平间里消失了。而那一天刚好和澹台璇出院的日子是同一天。”

“被她给拿走了吗？”

“对。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把为了拯救自己的哥哥的遗体，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从太平间里拿走了——不，对她来说，她一定认为自己是把哥哥给‘带走’了。她就这么带着坐上轮椅的哥哥，走路回到他们家。”

“……等等。你刚说那间医院是在？？”

“春熙路，青市医疗大学。”

听到了百里彩的回覆后，总编辑不发一语。

他只用眼神问百里彩“真的吗？”。

“她可是从春熙路走回来的哦，直线距离大约二十公里的路程，一位前几天才动完肾脏移植手术的十四岁少女，推着载有尸体的轮椅。”

“……”

“而回到家以后的澹台璇，在那之后便开始了和哥哥遗体的同居生活。光这样虽然就够不寻常了，但是他们的亲戚直到一年后才发现这件事，也很恐怖吧？”

该说是现代社会中核心家庭化之下的弊端呢，或是聚落型社会型态的瓦解之类的。如果从社会学的角度去分析这件事情，可能就会跑出这样的关键字出来。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家族相当异常。因为这个家族为了保全身为贵族的颜面，甚至湮灭了遗体消失这个事实。这具遗体就在没报案也没上新闻的情况下消失在黑暗当中。在这之后这群遗族也绝对自行寻找过遗体的下落。不过，百里彩对这个案件感到兴趣的地方，当然不在这里。

“最后，终究她还是被那些亲戚发现，而结束了和哥哥遗体同居一年的生活。听好了总编。接着我要讲的，就是我最感兴趣的部分。”

百里彩使劲地探探出身体。

被百里彩吓到的总编，将身体往后一缩。

“澹台璇，现在也独自一个人住在同一栋房子里。而且她还改了个名字，经营起无数的店，也就是降头和诅咒。而她的店就在青市车站前的人民北路那里。那么我要请问总编了。降头诅咒和木乃伊，这两样东西你会有什么联想？”

语毕，总编辑却一脸厌烦地把百里彩推开，然后把企划书扔到了桌上。

“我问你，百里彩。你把SCIENCE编辑部当什么了啊？”

“啥？”

“我们家可不是八卦杂志啊。”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总编辑喝了一大口咖啡。接着他马上眉头深锁。想必他比百里彩所想的还要不悦。

“巫术？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巫术，但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少女，应该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降头和诅咒，那完全就是唬人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假的。”

“总归来说，你刚讲的那些，到底哪里有超自然现象的成分在啊。单纯就是一个疯女孩的诡异行为而已。”

“不是啊，所以我这个企划就是想要去采访她——澹台璇。她，绝对是想用降头诅咒做什么事情——”

“百里彩。”

总编用极其锐利的眼神瞪着百里彩。

“我叫你去调查这件事没错，但我的意思是要你去找出可以用来写成SCIENCE文章的点。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做这个案件的报导，那你先掌握到那个叫做澹台璇的少女可以使用巫术引发超自然现象的证据后，拿来给我看再说。就这样。”

“唉……总编，这也太刁难了吧。”

“喂喂，我对你算很好了。真是的，最近的草莓族都一个样。”

“说我是草莓族就草莓族吧？”

反正，这个企划没完全被打回票就算好了，应该是这样子的吧……从上官傲总编辑的话语中，得出来的信息，应该就是没有直接拒绝的吧。

而这种没有直接拒绝的企划，换一种角度来说，其实也可以称之为待定的吧，只要自己可以拿出证据来，那么想必就没什么问题的吧。

反正总编要的也是证据。

“我明白了……我会把内容重新调整一次。”

百里彩紧紧地握住被退回来的企划书，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其实总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比起关在编辑部里只用脑袋在那儿空想，总觉得自己必须要亲身深入整起事件更核心的部分才行。此刻不起身行动的话，百里彩就不配当一名记者。就只是个外行人而已。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松懈下来后，一股睡意就快速地向百里彩袭来。

百里彩再次拼命地忍住哈欠，一边擦掉眼角渗出的眼泪，一边看向百叶窗缝隙中的冬日蓝天。

百里彩昏昏沉沉地思考着。

在澹台璇的眼中，究竟看见了怎样的世界。

百里彩想知道精神绝对不正常的她，看见了什么，然后——

她又听见了什么。

不然的话，不会有那么奇怪而诡异的举动的。

上官傲只是看了百里彩一眼，然后就摇了摇头，百里彩哪里都很好，有着对于所有没有明确解释的东西强烈的好奇心。

但是，正是因为她对于所有东西都有好奇心，反而导致她的基本上生活和常识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说，她会思考为什么人类会吃饭？为什么人类要读书？……

等等之类的问题，而这些问题，自然也有存在的理由，而且还是不需要询问的理由。本身就已经答案了的。

对于巫术这个东西。

哪里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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