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夜祭与解谜时间 其二

“惠惠，妳......从一开始就和他就是认识的，对不对？”

或者说，最初就是由妳策划了一切！

————这份真相，直到如今终于被察觉到了，来得未免过晚了。

说到最后，蓉蓉笔直地指向面前那“人畜无害”的女孩，怒目而视着。

“哼哼哼，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就是真相呐，蓉蓉学姐。”

惠惠淡笑着，正面接下了冒牌护士饱含怒意的视线。

“其实在计划施行的过程中，惠惠一直有在担心是否会一不小心露馅了呢......但所幸的是，好像成功地瞒天过海到了最后呢？”

再一次地，女孩朝向从头到尾都被欺瞒的学姐合掌弯腰道歉。

“为了增强学长的势力，获得变强的筹码，请原谅惠惠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惠惠，妳这家伙————”

“正如学姐所言，惠惠与学长本身就是熟人。从这层面来讲，会因此感到愤怒的学姐是正常性情的表现。”

女孩极其正式地、主动地承认了所作所为。

而蓉蓉此时的表情已经彻底由原本的傻白甜模式转化为了凶恶的豺狼。

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到头上，拽住那顶护士帽，于下一秒将其瞬间揉成一团。

用力攥紧的右拳的手背上，有数根青筋宛若小蛇般突起扭动，掌心更是被捏得发白。

————估计在对方眼里，自己假扮成护士的形象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吧？

“妳为什么————要骗我？”

然后，将护士帽连同胸前的挂牌一起，奋力地掷在了地上。

并非是出于谢恩的目的而出手相助，对方只是在想着法子将自己引诱变成口中所谓学长的下属罢了。

或者说，自己印象中曾救助过的被欺凌的女生是否是对方，如今也成了一个疑点。

隐藏于心底刻意不去在意的疑惑尽数迎刃而解，伴随着“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欺骗”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名为愤怒的情感刹那间重新涌现了上来。

只有在动真格厮杀时才会迸发的杀气，在此刻毫无限制地释放出来。

现在的蓉蓉竟比那晚雨夜下气场还要恐怖得多，与其说是飒爽的女武神，如今的她似乎更想伸出手直接掐断惠惠那脆弱的脖子。

怒气值达到MAX的蓉蓉，在一旁的任桓之眼中已然成为无比忌惮的对象，后者正皱眉惊愕于其磅礴的气场。

虽然他照例有些无法理解现状，但是有件事情任桓之还是很搞得清楚的————眼下自己那位学妹又捅出了不小的篓子。

“惠......”

“学长还请暂时闭嘴哦，接下来的事情请全部交给惠惠来处理。”

女孩头也不回地命令任桓之别捣乱，那不可违逆的语气居然使得对方无意识间脑袋后仰，并一时噤声。

说完惠惠踏前了一步。

近在眼前、沐浴在一片怒意中心的惠惠，却依旧面不改色，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嘴淡笑着。

“惠惠始终坚持，为了大局而撒下的一点点谎言，完全是微不足道、甚至是有必要的。正如世间还存在必要之恶那般......学姐妳瞧，惠惠早就写好了剧本，而如果按照剧本所写般发展下去，一切都将按着既定的步调顺利地进行下去的。”

“妳......”

“学姐会与学长因此产生交际，学长能得到一个强大的助力，而困扰学姐已久的负债问题也将得到迎刃而解，用潮流一点的话，简直就是WIN WIN呐。”

惠惠神色无比自然，仿佛从未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误，或者过分的。

“就好比一场电影以happy end收尾，中间的各种bad事件在此刻反而会成为增添这份美好结局喜悦的调味剂。大多数观众还会庆幸于此，毕竟有个好结局总比坏结局要来得强......只要结果是好的，那整件事就是好的，现代人都是这样的吧？”

惠惠侧首而立，抿嘴一笑。

“妳这是歪理！”

“歪理吗？或许是这样的呢，但坚持自我的正确性，也是人类的一种通病呐。”

说着眯紧眼眸，正如蓉蓉臆测那般，这个女孩全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

“惠惠只是想让学长与学姐认识。因为普通的方法不行，于是只能选择比较偏激的风格了。再说了，学姐有必要如此生气吗？”

只是对事实进行了一点隐瞒，算不得很过分的事吧？

这么想的惠惠，思考方式已经与普通人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偏离。

正因为理解到了这一点，继续与对方交谈下去的选项已经被蓉蓉消去了。她明白自己一向不是所谓能言善辩的家伙，对于这种擅长诡辩的女孩更是相性甚差。

愤怒消退后，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正视现实。那么，该怎么做？

严格来讲，仅仅对自己进行了欺瞒的惠惠，自然比不上贺老六那群收放高利贷的黑道在蓉蓉心目中的面目可憎。

但原以为对方是真心相助，实际只是为了达成目的在利用自己，始终成为蓉蓉心头的一根刺。

与其说是愤懑于惠惠的背叛，倒不如形容为对如此轻易相信他人、一厢情愿的自己产生的莫大自我厌恶。

蓉蓉迷茫了。

“嗨呀，看来惠惠多少还是算错了呐，学姐的抗打击能力居然比预想中要差得多，从外表来看就是个行事洒脱的知心大姐姐呢。”

然而，见到蓉蓉表情如此纠葛的模样，惠惠不免也耸肩叹气道。

看似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自责的方向却是对方的心智问上，并非自身出了问题。

这传到当事人蓉蓉耳中后，自然又引起了她的一番怒焰。

“哈？妳想说怪我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关于后续惠惠即将道明的话语，估计......学姐就更加接受不了了吧。”

新传入耳中的，是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发言。

“......欸？”

就在蓉蓉有些滑稽地诧异了一声的同时，眼前的女孩突然将两根食指抵在脸颊边上，开始挤弄嘴角做出了一张鬼脸。

“以上都是骗妳的啦，惠惠真正想讲明的只有一句话————学姐妳这个工具人已经没用啦！”

————在那张笑脸上，有超乎想象的恶意凝聚着。

“欸......？”

连续呆滞在原地眨了好几下眼，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晕眩感在脑内炸开。

明明对方吐露的每个字蓉蓉自己都能清晰可闻，可一旦组合到一块、形成完整的句式时，却又无法理解这份发言。

“————哈？”

不仅仅是蓉蓉一人，就连强行被学妹晾在一边扮做观众的任桓之，也对“这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这件事迷茫不已。

然而始作俑者的惠惠并没有在意两位听众陷入了错愕，歪头轻笑一声的她接着开口更正：

“但是，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谎言。让谎言成为现实的前提条件有一个......倘若这是发生于昨天的剧本。”

因为上述的剧本......是惠惠特意为昨天那种情况所编写的。

“妳在......说什么......啊？”

喉咙变得愈加的干哑，耳鸣声也越发强烈。

迟迟未从这份冲击中缓过神来的蓉蓉，下意识又朝前迈了一步。

“什么工具人，什么妳已经没用了，什么是谎言、剧本又是什么......宁惠惠！妳到底————在说什么啊！？”

赤发的“女武神”发出了质问地咆哮，身上释放出宛若台风过境般的威压感。

而惠惠不慌不忙，缓缓竖起食指、将之抵在自己的唇前，似是在示意对方勿要喧哗。

“看来学姐的精神状态还是有些不稳定呢，那么就换成更容易理解进去的问答的方式，来将对话进行下去吧。”

“所以说！我指的就是这个！没头没脑的、给我说些能听懂的人话————”

“————那么学姐，妳昨天为什么临阵脱逃了呢？”

女孩略微垂低眼眸，朝正处在暴走边缘的冒牌护士投去耐人寻味的质问目光。

“......欸？”

“妳昨天跑了吧？主动放弃了惠惠特意为妳创造出来的机会，逃跑了对吧？”

改微笑为有些严肃的表情，惠惠的语气也跟着强势起来。

“真要计较起来，惠惠还没跟妳算过这笔账呢？学姐莫非觉得擅自成为方案中的变故、导致原定事项不能照计划进行下去，这一点会令惠惠很愉快吗？头疼的可是惠惠啊。所以那时候为什么要逃走？嗯？说呀？”

“唔”

而被她这般有些咄咄逼人的一质问，不经意间蓉蓉的气势突然被削减了一些。

愤怒的大脑为了思考这突然被甩出的求个说法的逼问，稍微腾出了点空间用于思考，而这一部分顺理成章地也被理智所占据了......蓉蓉暂时取回了几分冷静。

“嗯？说不出来了吗？”

“不，那时候是......”

不知不觉间，原本还盛怒中的少女，完全被带入了对方的节奏中去。

确切的说，是被诱导着剥夺了主观的思考能力。

“那时候，我，是因为......”

————又出现了，那种仿佛嗓子被堵上的恶心感。

下意识的，蓉蓉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露出一脸反胃的表情。

“算了，舍弃之物再无回头，对于既成定局的事情，涉及过深的讨论完全就是无用功。”

然而，在对方给出回复前，惠惠率先长叹了口气。

“但惠惠有所不满这点，是不会改变的。昨天明明就是有那么多的机会出手的，可学姐就是迟迟不肯把握呢？”

换成双手抱胸的姿势，女孩缓缓地阐述起了自己的原定方案。

“就在昨天，学长突然被卷入到高二的荀礼与沈茶茶的纷争中，以及在那次单方面发起的入侵战中连番陷入危机......学姐难道就不觉得，这就是惠惠一直在强调的最佳出手机会了吗？”

“我......”

“惠惠故意将学长往即将成为战场最中心的位置引诱去，再跟着把学姐也带往那个地方，为的就是帮助妳创造机会。按照惠惠的原定计划，学姐会在学长即将被‘九龙将’下毒手的关键时刻出手，击溃对方后帅气地救场，这样就能让妳们成构建起最初的关联，同样也方便惠惠进行后续的安排。”

“喂，惠惠，妳丫的————”

闻言，任少主立即一个激灵地抬头。

啥玩意啊？感情昨天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被这个学妹牵着鼻子走了？

刚想也跟着质问一番时，却又挨了学妹的一记白眼。

“学长不要吵吵......然后后续的发展，就会像惠惠最开始阐述的那样，成功产生交集之后，学长会被蓉蓉学姐那非凡的身手所吸引，变得想要招揽妳为属下。至于再发展下去，就是同惠惠在更早之前提出的蓝图中所描述的那般了，这就是————”

————这就是惠惠所答应过的，替学姐家解除债务危机的方法。

说到这里，女孩最后摊了摊手。

而被瞪了一眼的任桓之在一旁居然下意识地点起了头。

————诚如所言，这位冒牌护士所表现出来的战力称一句力压群雄绝对不过分。把这种级别的高手拉拢为手下......它难道就不香么？

“所以，惠惠才会说，刚才为学姐进行的讲解，就是原本应该被用在昨天的剧本......如果老老实实听惠惠的话，学姐这会儿已经处在困扰自己许久的困境终于解除的如释重负的**中了呢？”

女孩每说一句，蓉蓉的脸色便更加惨白上几分。

嘴唇开始有些颤动的她，被对方所揭示的“幕后操控”惊愕得一时无法言语。

“但是很遗憾，学姐昨天逃走了。因为举棋不定、过不了内心这一坎，而错失了天赐良机。”

说完这话时惠惠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一眼。

“惠惠虽然很不爽，但是优秀的军师是会在失利的第一瞬间便开始考虑如何止损，以及补救方案的。而按照正常情况，惠惠再怎么不满，还是会在绝对要帮学长将学姐搞到手这份心理下，继续思考出后续的方案的。”

“......？”

蓉蓉的眉头忽然一跳。

“怎么了？看起来一副领悟了什么的表情呢......没错，惠惠说的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

————换言之，现在的这种结局是顺着意外的发生所发展而来的。

“先用一句话总结吧，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让惠惠在权衡一番后将学姐给放弃了......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吧？”

“什————”

“安心，不会让学姐惊讶太久的，惠惠这就解释。”女孩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会放弃战力如此优秀的学姐呢？因为啊，惠惠盯上了性价比更高的......那群‘九龙将’们。”

“哎————？！”

而这一回，任桓之也加入到了诧异的行列中。

————惠惠妳在说什么啊惠惠！

“什么鬼啊！那不是‘天子’派来的杀手吗！？惠惠妳为什么在打这种主意哦？！”

惠惠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将野生的狼打断腿、拔光獠牙和利爪，再采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教育方式，就能渐渐将它们驯养成身为家畜的狗......学长难道不这样觉得吗？”

女孩的眼眸里，泛着冷意。

“说到底只是一群女高中生罢了，没有人能在死亡的威胁下还能保持骨气的。要知道她们当时所面对的可是要么乖乖成为手下、要么就给我去死......这种生死抉择。”

更何况，在此基础上还给她们展示了一遍不同意的人会怎样、绝不跟妳开玩笑的血淋淋的现实。

“学长你看，按照惠惠的操 盘，那几个‘九龙将’最后不都是乖乖投诚了吗？加上再把那个昏死过去的小丫头忽悠上一通，学长瞬间就拥有了媲美小型军团的势力了呢？”

突然多了四个班级首领级别的手下哎，确实不心动吗？

双手叉腰，仿佛在吹擂自己的杰作般，惠惠得意地一笑。

“学姐强虽强矣，但终归一个人的加入改变不了太多。在一名顶尖战力和数名高阶战力的抉择中，惠惠考虑到学长目前急需的是快速组建自己的班底，因此在一番权衡利弊后选择了后者......说到这里，想必大家都能理解了吧？”

因此就这样，惠惠不仅舍弃了将蓉蓉争取到手，还反过来利用其作为布局的棋子。

————倒不如说，今晚事件中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

没错，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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