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战线

狭长的会议房间里升起了一块投影光幕，邓志明站在长桌的首位处。下面坐的是各大学院的院长，他们或仰或卧，在椅子上摆明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一幕倒是像一场枯燥无聊的学术课。

“大家请看这边。”

邓志明大手一挥。

“这是翡冷翠帝国的大致地图。我们都知道翡冷翠和魔族地盘是接壤的，帝国的边境城市宜兰向西七千米就是被浓雾掩盖的黑暗边境。在我们和魔族战争的几百年里，因为宜兰防线和黑暗边境的存在，魔族和人类一直都不敢轻率地大动刀兵——这些对于各位来说应该是常识。”

院长们微微点头。有人打着哈欠。

“……请诸位稍安勿躁，马上就要到重点内容了。”邓志明咳嗽几声。“自从新魔王出现以后，我们这十年以来无时无刻不做着战斗准备。除了民事上大力开放雇佣兵和冒险者的注册申请以外，最直观的的政策就是征兵。而在其中，翡冷翠帝国为了争夺城邦联盟中的话语权，义务兵制度是最多且最严格的。征来的兵都去哪里了呢？——毫无疑问，边境。”

邓志明从宜兰防线处画了个圈。

“宜兰附近人口暴涨，其中一半以上是本国士兵，另一半是城邦联军。根据人口数量理论曲线，当人数达到某个临界值以后，生活质量就会急剧下降。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细小到大家都忽略的事情——”

“什么事情？”奥忒修斯问道。

邓志明缓了口气。

“……宜兰的地下排水沟塌陷了。准确地说，是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人口基数，年久失修且不加管理导致的。”

炼金学院院长嗤笑出声：“根本就不明白你到底想讲什么东西。”

奥忒修斯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冷嘲热讽：“继续说下去。”

邓志明感激地望了学园长一眼。

“这场塌陷会直接导致次级排水沟的污物排不进来，这对于宜兰的原住民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短时间内粪便堆积成山，污水与垃圾无处安放——如果宜兰是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村落倒还好。但可惜的是，宜兰如今是一个被严格管制的军事化城邦。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邓志明眼睛一沉。

“我就直接给大家说结果好了。

黑色污水将城邦内的主干道几乎完全覆盖。这种污水中除了粪便以外，更可怕的是挥发的腐烂物质，因为你根本判别不了它到底有没有毒。刺激性气体充斥着大街，蝇虫大量滋生。居民外出甚至都得穿高跟鞋——因为大部分地方都无法下脚。”

他继续说道：“用水也得不到保证，据说联军用水也得去取河水，完全不敢打井用井水。普通居民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储备的洁净用水耗尽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吗？”炼金学院长突然开口问道。

邓志明一愣，如实回答：

“这是我学生带回来的消息，博物学院特殊科一班班长：大山·沙骆。”

“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看到那里的情景……”炼金学院长哼了一声。“那你是怎么知道宜兰防线真实情况的？仅仅只凭你学生的一张嘴吗？”

“……您这不是无理取闹吗？”邓志明挤著的眉头流下一丝细汗。

“老夫也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是邓志明院长的话的确是有失偏颇。若是宜兰防线真的已经到达了那般恶劣的地步，为什么我们没从翡冷翠帝国那里听到一点消息呢？”老头勾起嘴角冷笑道。“而且说到底，一个这么大的帝国，难道连个垃圾问题都处理不好么？”

院长们发出了哄笑，就连潘雅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邓志明先生，我也有相同的疑惑。如果可以的话请给大家解释清楚。”奥忒修斯道。

（不是处理不好，是因为那些高层都跟这糟老头抱着一样的心态，根本就没人会在乎这种事情！）

邓志明的内心在咆哮。但他也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丝毫不重视科学的世界，有价值的见解往往会被愚昧的“常识”给轻易驳倒。

一个帝国会处理不了污水与垃圾的问题吗？事实上的确很难处理，但没有人会承认这个事实。

男人强压着火气。

“……首先，地下排水渠结构本身就相当复杂，没有相应的专业知识几乎就无从下手；其次，在大量征集佣兵的同时，翡冷翠帝国本身就处于劳动力不足的糟糕状态，有限的人口几乎都被王室调动到生产线了。所以宜兰防线确实处于一种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知识没知识的尴尬境地。”

邓志明擦了擦汗，眯起的眼睛有些阴冷。

“我丑话说在前面。各位认同我说的也好，不认同也罢。如果放任这种情况下去的话，民变、传染病、军队哗变——无论哪种情况都会轻易摧毁这道对抗魔族百年的防线。如果宜兰守不住，攻破翡冷翠，魔族长驱直入大陆是迟早的事情。最迟六个月，最早……可能就在明天。”

“是挽救岌岌可危的防线，还是去追查那个没准只是出门春游的魔王——各位自己掂量着办吧。”

哐的一声。这个发福的年轻人在愕然的眼神中甩门而出。

“我真服了这一群文盲，煞.笔……”

楼道里传出了嘟嘟囔囔的话语，可能因为邓志明刻意压低了声音，会议室内的院长们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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