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春 list.1.4

是她。

是我记忆中的她。

没有弄错。

但是她在。

哭？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知道了我不知道这一点，让我对自己感到愤怒，感到无奈。

她看到我。

“….为…什么…？”

这样询问。

没有主语也没有宾语，我却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因为她要问的话已经写在了她的脸上。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她想问的话。

我却比她更想问这句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刚刚在学校外面干什么？

中途又发生了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

在哭…？

这些都是我想对她说的话。

嘴里说出来的却是。

“…因为….刚刚看到和你差不多的人…”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在心中抓狂，她看不见。

“….为…什么…？”

她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疑问，问的东西却和刚才不一样。

这次问的是，你为什么追上来了。

这是她的问题。

也是我想问我自己的问题。

我为什么追上来了？

因为我看到了和她很像的背影？

觉得是她，所以什么都没想就追上来了？

那为什么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追上来了？

追上来了又能干什么？

是有不得不和她说的话？

是有想和她一起做的事？

是有想和她看的风景？

不，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单纯的想见到她而已。

仅仅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想见你。

因为我放心不下你。

因为我担心你。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也不觉得自己有说这些话的资格。

那是关系更加亲近的人之间才能说的话。

也是胆小的我不敢说出口的话，怕说出口就会被讨厌的话。

所以我这样说了。

“只是…正巧想要逃课出去玩而已，啊….我经常这样做，然后….刚好看到你，就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要是不想就…就算了…”

我用左手挠着脸，用唾沫滋润干涩的喉咙。说着自己都觉得假的话，这么大的雨谁还会想出去玩啊，白痴吗。

而且里面还混着多余的解释，假得让说出这种话的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样和我说出心里那些话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会被讨厌的吧。

我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

脑海里面都已经浮现出她嫌弃的表情了。

但是她并没有。

她笑了。

她的笑容不像夏天的太阳那么耀眼，也不像冬天的太阳那么冰冷，也不像秋天那般不冷不热，而是像春天的太阳那样温暖。

身体都被净化了一般。

她伸出手，掌心向内张开，做出轻轻挤压十指的动作。

“我啊，很高兴哦，因为我知道春其实是在关心我。”

我感觉脸上发烫，为无法像她那样坦率表达自己内心的自己感到丢人，也感到害羞。

“…你…你在说些什么啊…，我听不明白。”

我在掩饰自己。

但她一定全部看穿了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追上来，然后我又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温柔的没有说出口，而是把这些放在心里，让我感激不尽，要是全部说出来我一定会羞愤致死吧。

但是她就不害羞吗，说出那样的话。

不，她也很害羞，她白皙的脸上一片红霞，耳朵更是通红，直到耳根。

她微微的低下了头，侧着身子，透过长长的刘海的隙缝，悄悄看着我，发现我在看她又偷偷移开视线，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也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却又经不住偷偷打量。

她一定是不想让我尴尬才鼓起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的吧，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不过，虽然对她有点抱歉，但能够看到她这一面，她也和我一样害羞，有了共同点。

这种感觉让我稍稍有点开心。

“那我们要去哪里玩呢？春。”

她没有挖根掘底的意思，知道我会尴尬就故意忽略了我刚刚说的话，而是顺着上面一个话题继续下去。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但是。

“…啊，这个….那个……”

刚刚我也是一时脑热才说出了要去玩，然后邀请她一起的话，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她会同意，更别说计划好要去哪里玩了。

这也是一个容易让我尴尬的话题。

话说就这么同意和我一起去玩真的好吗。

就我们两个人，还是在这么大的雨下面。

而且这种天气到底又有哪些地方是我们可以去的啊。

啊啾。

她眯着眼睛，被袖口遮住大半的两只小手轻轻捂住鼻子，发出可爱的声音。

从袖口露出的小手关节处微微发红。

我正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我才发现。

竟然让她和我一起在这么大的雨下面，顶着雨这么久。

到底要去哪里根本无所谓，不让她生病才是首要的。

“总之…先把这个披…在…..”

我开始脱运动服的外套，因为右手不好使的原因，感觉有些手忙脚乱。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是白痴吗。

我又开始抱怨自己。

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的途中，指尖感受到了那冰凉的触感，我才想起来我的外套也都湿透了。

这样不就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了吗。

明明还想像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一样帅气的把衣服披在女生身上的。

不禁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丢人。

“抱歉啊…，好像我的衣服也…”

我说着话，刚准备把递外套的手收回来，她一下把外套抢走。

顺势披在了身上，并且用手紧紧抓住，好像怕我抢回去一样。

“没问题的。”

她抿着嘴，点头这样说着，但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感觉她在发抖。

而且马上就又捂着鼻子。

啊啾。

“真的..没问题吗？不..冷吗？”

我实在经不住这样问，喉咙干涩又缺水的我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真的没问题啦，春的外套在保护着我呢。”

她说着抖动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外套，像是在对我示威。

湿透的外套跟着摆动溅射出无数的水花。

“但…你不是在发抖吗？”

她在发抖，不是感觉，而是被我的眼睛看到，她在发抖。

手在颤抖着。

“唔…，明明都说了没事了。”

她露出了一副败给我了的表情，向我凑近。

“那…，要不就这样……吧。”

这样是哪样？

我没搞明白她说话的意思。

然后，她突然向我靠拢过来，趁我还没回过神就窜进我的怀里，把外套的一半搭在我头上，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放在她的胸前，仰着头看着我。

摆出一副坏心眼的小孩恶作剧成功时的表情，笑着。

我先是条件反射的用左手抓稳她搭过来的衣服，然后看着她不知道作何反应，或者说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

她看着我，薄薄的嘴唇轻启。

“这样，…就不冷了。”

说完她就像害羞似的埋下了头，像是要把她的头埋进我的胸里一般，非常用力。

我从来没有和她这么靠近过，近到只要轻轻呼吸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那是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是樱花的香味。

这是雪的香味。

我察觉到。

她的手比我想象的还要小。

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冰冷，然后马上就变得温暖，甚至说是炙热，感到烫。

烫我想要抽出手，她却像早就察觉到了一般，用力抓紧了我的手。

她靠在我怀里，第一次让我发现，原来女孩子的身体是这么的柔软，这么的小。

同时还感觉到她在我怀里吐出的让我心发痒的温热呼吸。

在唰唰的雨声中，我清晰听到了不属于我的另外一个心跳声，那是她的心跳声，并且逐渐和我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感到她在我的怀里颤抖，在被外套遮挡住光线的空间里，我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冷。

不过我希望她是在害羞，是害羞就好了。

而且我眼睛没看错的话，她的耳朵有些发红。

虽然也有可能是光线不好的原因，我真的看错了。

我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不敢动，内心里面却是一点都不平静。

呐，你为什么这样温柔呢。

你不知道你对我这么温柔的话。

很容易让我误会的吗。

还是说你对谁都是这么温柔。

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如果不是的话。

那我能不能成为那个唯一呢。

你愿不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我也不敢问出口，而且说什么唯一也太厚脸皮了吧。

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现在的我只想在这片温柔里面再沉浸一会儿。

时间就这样停止就好了。

我这一刻是多么的这样期望着。

但是。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我的右手上。

感觉外面的雨变大了。

不，不是感觉。

雨真的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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