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 2:棋盘上浑身污垢的骑士与纯白无垢的王(上)

枪声再一次划破天空，熟悉的铁锈气息弥漫整个战场，地上多了倒下的人，感觉那人身上一定绽开了犹如彼岸花般的鲜明朱红花瓣，而鲜红的湖泊往外扩散。 那时我安心地闭眼，但睁开双目时只见自己安然无恙，碧琪则擦拭溅上脸上的污垢，整理枪管，悠然地提醒。

"莲，你最近的警戒心未免太低？"

我们的后方多了一具身穿曲十字帝国的漆黑制服的尸体，估计是一直埋伏的狙击手吧。

"碧琪，为什么你要救我？"

"真是遗憾，我用了最后一发子弹，你要自杀的机会落空。反正在战场上求死的机会多的是，你要是作死的话，干脆在地雷区漫步，相信你一定挨不过三秒，然后被炸至身首异处，消失于世。"

碧琪依旧平淡地说道，不愿延伸这个话题。瞬息之间，我们的对话打破隔膜，抛开军衔之间上司和下属的恭敬语气，以朋友的身份交谈。

坦白说，我倒是很高兴能这样坦承相向。

"莲，你还是一副懒好人的老样子。不论在战场上、还是军队内，依旧抱持祟高的同情心是活不久，你还是舍弃吧。 "

"碧琪，成为骑士后，除了向皇家奉献忠诚外，我并不打算抛弃自己的初衷。至少我想借助权力的力量，拯救弱小的人。尽量用少一枚杀害无辜生命的子弹，尽量减少同伴淌血和泪水，这是我的愿望。"

我是如此激动地说道，但接下来的话使我咽咽，毅然落泪。 "但直到最后，谁也无法得救，只能看着部下们接二连三地向我交托他们的理想，躺在血泊死去。"

"威尔逊少尉也是如此。明明他是自尊心高傲人，为何要轻声地留下这番话语？直到最后仍说那么违背他个性的温柔话语。这是嘲笑无能为力的我。"

"莲，那么厌恶别人死亡的你是不适合当将领的人，特别是正值这个杀人如麻的时代。能待在这个位置约一年的你已经很努力。"

碧琪轻拍我的肩膀，再次摘下墨镜，目光投放不见尽头的远处，但我知道她是为了掩饰她的迷惘和失去神色的棕色眼眸，只留下疲惫和充满杀意的眼神。 "我啊，从早上到晚上也是戴着这个玩意，就连睡前也不能脱下，为的是趁敌人的偷袭前杀掉对方。自我参军开始，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围绕着杀戮的生活，狙击、开枪、抛掷炸弹、释发毒气……什么事我都干过，只要戴上这副上这副墨镜，我就不得不开枪杀人，周而复始，直止死去为止。"

"碧琪，这种事还是不要去想较好。"

我终于喝下凉掉的咖啡，原本想打断碧琪的话题，但她坚持延续下去。

"莲，这就是军犬的生涯。我跟大家一样，也是自愿穿上这件沾染鲜血和烟尘的制服，生前以枪杀为生，死后犹如餐馆的臭老鼠尸体般搁在路边，无人问津，等待腐朽。这个道理，以前的你可是清楚。该不会成为皇家骑士后，被眼前的荣耀和光芒蒙敝理智？"

"正因为理解，所以我才要避免这种惨剧再度发生。"

"少流露你的憐悯，就算是活如阴溝老鼠的军人我们也有尊严，不希望被人可憐，视作弱者死去。"

我握紧咖啡杯，快要把其捏出皱痕，另一几手则捉紧象征骑士的长剑。

"善良和同情是少校的弱点。若要拯救像少尉那样的部下，骑士就一定要拼弃良心，比任何人更早往前行走一步，变得聪明，揣测人心。"

碧琪提起步枪，随手丢掉纸杯，她双手抓紧我的肩膀，强行让我抬头，与她严厉和充斥敌意的双目交接。每逢我凝视她的眼神，我的褐瞳不禁暴露一丝的心虚，稍为回避她那双混淆、充斥谴责之意的眼神。

不过我的逃避只会勾起她的斥骂。

"想要傲慢命令手下行事，你还需要向上攀升，践踏他人的尸体也好、尊严也好。"

"碧琪，对不起....这种事情……果然我还是做不好……"

可惜，我是软弱的人，即使被总督殿下授予骑士一职，强大的武力依旧无法改变懦弱的本性。现在的我，卸下平日冷静、不惧世俗评价和刚强的面具，畏缩、不安和软弱的性情纷纷浮现我的脸上。

"我们迎对的敌方是善战的曲十字帝国大军，单恁我们薄弱的防守队伍，到底能否在陛下的援军来到前坚持下去？"

"还是我们所防守的城会走上玛格诺尼亚的后尘，被攻破的城内又是否上演今天肃清计划的惨剧？ "

我慌失地笑道，浑身在颤抖，连判断话语是否合理的力气也失去，一切尽在碧琪前原形毕露，她所看到的是一位作了决定却打算临阵退缩的不合格少校。

"少校!!我们已经只剩下你，你不能崩溃。否则的话，所有的人将会走上死路。"

碧琪加重手腕的力气，我的肩膀传出剧痛，但那番痛楚远远不及她所承受的懊恼。

"碧琪，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整天挂上严格和傲气的上司架子只不过是假象。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支持下去？"

"我的朋友，拜托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稍为休息吧。我很累了，你介不介意借给我一个肩膀依靠也好。"

我憔悴地乞求碧琪，恳求她能忍耐我的沮丧之态。而她放下抓紧我的肩膀之手，改为朝我展开双臂，出乎意料地不拒绝我的请求。

"我知道了，你就躺在我的身上，尽情哭泣吧。你该忍了很久吧？"

"谢谢你。"

接下邀请的我主动抱紧碧琪，就如撒娇的小猫，不介怀地将头埋在她平坦的胸膛，大声痛哭。

我隐约感受她身体的余温，她也轻抚我的头，脸稍稍贴近，默默地安慰着失丧的我，就像温柔的母亲关怀女儿那样，她环抱我的腰部。

「司徒少校，黎中尉一一」

远处闪出一位路过的男军官，他偶尔目睹这个状况的我们，赶忘转身回避，失了方寸地道歉。

"真是十分抱歉，下官打扰两位大人的密谈……"

"请你留步。"

我赶快推开碧琪的身躯，后者也知脆地假装不知情的模样，在那位士官前戴回墨镜，眼神显然回避。而我则与别人会面前擦拭泪水，摆上一副高冷的上司脸容，询问羞红着脸的士官。

"下士，请问有什么事？"

"回复少校，刚才属下听到一声枪声，刚好来到这里视察详情。"

"喔，你是指那个？"

碧琪向他展示刚被击毙的敌军尸首，后者则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带有歉意谢罪，我则顺意编了一个打圆场的借口。

"百密必有一疏，刚才中尉已经妥善处理异况，而我则商议日后应对敌袭的措施，以防发生意外。"

"希望你不要将刚才看到的事泄漏出去。"

"是的，属下明白。"

我严厉地告诫士官，暗地下达禁口令，他则朝我行礼回应。

"对了，下士，你还有事情向我汇报？"

"这个，总部那边传召你们赶快回去，因为……"

(司徒莲的梦一一《埃伊轮王国的红蔷薇凋零之时》，安洁拉娜城，司徒上校驻守的总部基地)

"司徒少校，总督殿下已经等候多时。"

返回基地的我下了碧琪的摩托车，等待我归来的秘书率先汇报相应的事项，我和中尉一边在半路倾听，一边赶到会面的场所。

不过抵达大门前，殿下的守卫阻碍我们的去路。门内传出熟悉的话语，他该与某人交谈。

「殿下，还请你再三思虑相应的对策，这是暂时阻挡曲十字帝国的权宜之计。」

「阁下，除了这个就没有更好的改善措施了吗？」

「总督殿下，曲十字帝国的陆军是我军的隐忧，其战力和数量完全不是我国该能应付之事，若是正面对抗，我军必击浑。这是关乎王国的安危，还请殿下三思。」

看来公主也遇上困惑之事。

"下官们是遵召觐见总督殿下，下官是皇室御用骑士，司徒莲少校。而随行的是下官助手黎碧琪中尉。请阁下允许下官拜见殿下。 "

我谦卑地请求待卫开门，也朝他们展示骑士配备的长剑，确认了良久，他们才愿意放行。

"真是的，明明他们十万火急地传召我们，但会见时却摆出忽悠的态度，这就是高位之人的傲慢态度？"

"中尉，请你千万不要对督总殿下说无理的话。纵使殿下是宽宏大量的人，但他的随从和大臣的心胸狭隘如豆。"

我们悄悄地交流私语，不忘警惕碧琪慎言，可惜我们不曾开腔澄清，对方已经将我们骂个狗血淋头。

"啧，这就是所谓的皇室御用骑士？竟敢怠慢埃伊轮王国的第一皇女一一舞璃·米洛特亚·埃伊轮殿下?!"

指责我们的人正是副总督洁雅大公夫人，她依旧身穿绣上橙色独角兽和红蔷薇花的华丽皇家礼服，站在她后方的一身绣上金色狮子的纯白长袖礼裙的人正是总督舞璃殿下，我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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