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Deep Sky 7

「醒醒！皆城少尉！」

「呃！」

一股失重感伴随着呼唤声传来，不知何时，身体已经几乎变成了平躺状态，而飞机的非常规运动，更让我的心脏简直正在发生位移，而至于身上的安全带为何没有起到固定身体的效果，答案早就在一睁眼的刹那就得出了，

「鸣？！」

「你睡得太死了，没办法」

冷冰冰的语调中似乎是一如既往的不满，而简略的发言中倒也能推测出自己所处的状况正是她的杰作。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可糟糕的并非这样不舒服的起床体验，而是在我和彼方对话后的无记忆时间内，这架飞机所处的状况似乎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长官！敌机与我们的距离已经不足1000」

「尝试建立通讯呢？」

「通讯是建立起来了，但是对方一直在自说自话，好像根本没听到我们的请求！」

随着驾驶舱门的快速打开，一脸焦急的副机长与鸣的对话也让「危机」的轮廓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这不是正在伪造证据么，到时候回收这架飞机的黑匣子后，什么真相也不会被得到，他们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击落」

「是的，而且我们只是一台形迹可疑的『中行联合』的货机罢了，比击落自己人的飞机问题要小得多」

一想到敌人又一次想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抹黑无法开口的「死人」，我便气得不顾机身摇晃，站起身子一把抓住鸣的双肩，

「敌机有几架？携带什么武器？需要我帮忙还击吗？」

「两架最新式的雷光歼击机，正准备在我们头顶上朝我们俯冲射击。副机长，你立刻降低飞行高度」

给出命令之后，鸣就将我一把拉近她，毫不避讳距离地附耳道，

「听好了，我们没有办法，战机的爬升高度远胜我们，现在只能借助高度差之间的稀薄云层来暂时阻隔视线，我要你带着殿下做好跳伞准备」

「等一等等一等，你到底在说什么，一点一点来好吗？对方的武器难道很危险吗？我们完全没有还击方法？要不依靠我们货机的伪装向中行联合求援吧？！」

即便知道鸣的习惯，但对这种几乎省略了分析过程，而直接做出的夸张命令无法苟同，结果我的衣领忽然被揪住，随即整个身体被一股蛮力撞向了舱壁上，

「我告诉你，我的军衔是上尉，而你的任务是执行我的命令，如果你还是御雷的军人的话！」

「降落伞的数量肯定有限吧，要抛弃飞机上的其他人，这种事要做你去做吧」

我说到后半段的时候，鸣的手都已经掐在我的脖子上了，跟她很快便意识到威胁对我来说没有作用，便拉开了彼此间快要亲上的超短距离。

「雷光只要几门航空机炮就能把我们击落，我们并未携带任何空战武装，从我们刚发现敌机到现在，都一直无法和中行联合的任何指挥塔建立通讯，然后，再过5分钟我们就要回到御雷的国境内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拒绝通信……在立场方面已经被敌人捷足先登，然后……被抛弃了吗？」

「我选择你，是因为殿下只有可能跟你一起走，她现在正在外面安慰着其他人，即使她自己才是最胆小的那个，这样的她，要她跳伞逃生，她一定会选择挣扎着和大家一起死」

「……」

我拨开帘子朝主舱内看去，只见彼方正和大家演唱着自己的歌，伊吹则是相当配合地靠在彼方的座椅旁拍手打节拍，一些女军医以及柔弱的技术兵，手拉着手轻轻哼着旋律，泛红的眼圈依稀可见她们与恐惧战斗过的痕迹。

万米高空中的飞行棺材，毫无还手之力我们随着不断颠婆的机身，感受到的正是压倒性的无助感，任凭在战场中多么英勇的战士，也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获得一丝能支撑他勇气的力量。

「不，还有别的办法」

即使现实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打击，即使结局从一开始就被注定，我所选择的也一定是挣扎到最后的道路，毕竟没人肯让美好的东西就这样在眼前破灭。

「用HMA，用我的鬼切来迎击！」

「……你等等！」

鸣的脸色蓦然一变，立刻掀开帘子走到主舱中叫来了一男一女，同时伊吹见鸣没有反对，也和彼方一同混了进来，和外面的士兵打了声招呼后便关闭了舱门，到了最后，货机顺利降低了高度，副机长也从驾驶舱中出来，我们几人开始了目的在于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空中反击作战会议。

就在此时，一束光芒从侧面的观察窗划过，飞机出现了起飞以来最剧烈的一次晃荡，在我扶住彼方并想要挤去窗边探查一番以前，机长就传达了飞机遇袭的情报。

「速濑上士，朝仓下士，我们现在正被两架雷光3式歼击机追击着，必须做好对方意在击落我们并且没有任何交涉余地的准备，在这一前提下，唯一的反击手段就是使用末端机舱里停放的HMA进行迎击，因此需要你们的技术支援」

依然没有任何废话，却不禁叫人怀疑鸣所引导的话题是否进展太快，被叫来的两位技术兵也是面面相觑，随即年长的男人才犹豫着开口回应，

「长官您的意思是……要用HMA来迎击雷光战机？最大时速超过500公里每小时的新式战机……这根本……我的意思是没有人能完成这样……嗯，亚音速……高速状态下，依靠HMA去攻击它们」

尽管再三斟酌用词，断断续续的话语依然透露出了上士对于计划所感到的荒谬。

「上士，我们只有放手一博」

「可是这根本不现实，上尉。我们的货机没有自身搭载的武器，速度和极限高度都无法和雷光战机相比，换而言之空战原则中，最基本的追击与反追击动作我们都无法完成，只会得到两种结果，一是被对手咬住尾巴，二是被对手凌驾于头顶。HMA要依靠人类自己的肉眼与肢体操作去打一个比自己最高时速要快10倍以上的玩意……你们不觉得很可笑么？」

由于并不了解我的身份，下士不敢逾越身份对鸣抱怨与发泄，于是便冲着我摊手，很显然他已经将这个计划认为是身为HMA驾驶员之一的我提出来的了。

「这个计划确实是由皆城少尉执行，但也是经过我批准的，我再重复一遍，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上士」

「可是上尉，在HMA开火之前，能更加稳定运动的战机，人类与机械能完美配合的战机，难道不会先击中我们吗？这已经是逻辑问题了……抱歉，我，我失言了」

「速濑班长，我觉得还是有办法的」

就在我打算直接行动的时候，无意义的争执终于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打断了，只见一旁矮小的短发女孩忽然开口，这才让我注意到了还有这位技术士官在场。

「既然我们没法在速度上超越他们，我们为什么不反着来呢？」

女下士仔细揣测着她上司的表情，不过鸣并不像她一样在乎上士的自尊心，

「继续说下去，下士」

「啊，是！纵使我们无法超越500公里每小时的壁垒，但我们反过来可以朝底线靠近，在战斗的时候把货机的速度尽快降到300公里每小时」

「雷光三式的失速界限？！」

「是的长官，就算动力不足不会让技术精湛的飞行员坠毁，他们失速时的射击与回避都会受影响，我认为这个方案可以一试」

「机长同志，你们能驾驭得了吗？」

「虽然我们从来不敢这么做，但不论是主动权还是机械条件的优势都在我们这边，我们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计划的」

「那么立刻开始行动吧」

鸣与副机长之间的商榷刚一结束，转瞬即逝的火光却打穿了我们的机翼，黑色的烟雾随着气流向后拉住一条长龙，云层对视线的阻隔效果已经越来越稀薄了，意味着我们不能再浪费一丝一毫与生命赛跑的时间了，

「我现在登机，你们用吊索缠住我的HMA，然后打开尾部货舱的起落板，让机体的重量分散在拉紧的绳索和板子上」

我一边说着一边要往机尾赶去，结果刚踏出一步就被鸣拉住了，

「你确定你不要站在舱内狙击而是要荡在外面？」

「你帮我安排好就是了！」

根本搞不清楚是关心还是挖苦，鸣的语气一如既往不带感情，于是我同样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没想到她的手刚放开，一秒不到的时间又抓了上来，

「又怎么……」

「雨明……请小心点，求你了」

结果一转眼看到的并非是鸣，而是眼泪汪汪的彼方，尽管内心十分焦虑，但似乎察觉出计划有巨大危险性的她此时看上去叫人心软，我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即才挥手离开。

扶住任何能扶的东西，无视其他士兵七嘴八舌的提问，我摇摇晃晃地第一个走出「头等舱」，然后又跌跌撞撞地第一个进入尾部货舱。

「这回可别给我在空中没油了」

我自嘲了一句后，便立刻跳上了鬼切的驾驶舱当中。

鬼切的动力来源是赤星，但驱动赤星以及其余零部件却依然需要少量的燃油和电池，正在是经过少许补充之后，我才能从沙漠里把鬼切开到这架飞机上来。

随着舱盖的合上，驾驶舱内的灯光逐渐亮起，启动的监视器立马映出了跟在我身后的技术人员的身影，沉重而坚韧的吊索分成数条扣在了武器架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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