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孤城未明 6

「雨明，我们还会再见面吧？或许，又会是在战场上……」

东方泛白，从艾莲背朝的地平线溢出了万物初始的光芒，而她的眼中仿佛仍有化不开的忧郁。

「一定会的，一定会再见面，就算是在战场上，那也一定是那条道路上留给我的帮助，只要你能理解我的意志和我的目标，那我们等到的那一天一定又会像今天一样默契，一往无前」

觉得对话应该结束了，希望将彼此最纯粹的心情与念想定格再道别的时分，我举高了双手挥动。雷瓦汀的驾驶员随即合上了舱盖，将艾可兴奋的面容隐去并缓缓后退，而艾莲则是和我轻轻挥手，并在逆光的风景中绽放出一束朦胧的笑容，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真正的笑容。

「我相信你的『一定』，雨明，后会有期」

我们相处只有一天的缘分在此刻告一段落了，但我相信这份饱含了太多感情的经历终会酝酿发酵于心田，之于她之于我皆是如此，然后，为我们所共同期待的世界打开一道崭新的门扉。

「看起来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啊」

随着武莱的两台HMA逐渐远去，梓菱姐不知何时已经从湛卢之中脱出并来到了我的身旁，忽然一把抱住了我，

「还好你没事，否则我怎么和映尘阿姨交代」

不比艾可高多少的她将脑袋轻轻抵在我的胸口后很快就重新拉开了距离，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一想到她一个人留在地下长达二十个小时就为了找到我，心中的歉意和感激都一并涌了起来，不过她在我开口之前就回归正题，一如她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那样，我便也趁这个机会简要地把在TUE实验中心发生的事几乎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你不会怪我把资料都给她们了吧」

「有了这台家伙，资料当然应该给她们了，如果分赃不均的话，就算那个和你眉来眼去的女人同意，她的队友也未必会放过你吧」

一边回答我一边将手抚在鬼切的机械腿上，梓菱姐的双眼闪闪发亮，紧接着如同庆祝胜利一般，握住拳头向上举起。

「有了这台HMA，青耀城的就相当于手握王牌，无论是它本身的战斗力，还是融入其中的科技，只要妥善运用，绝对能让它成为保护青耀城的战略级武器」

「但也要小心因为它而让青耀城成为御雷甚至武莱的目标啊」

「所以才说『妥善运用』，放心吧，这点一定会谨慎处理的，不是还有四皇子嘛」

胜利的拳头随着心情的放松转变为了一个舒服的懒腰，见到梓菱姐难得这么轻松，我也便安心了不少，

「其他人都返回青耀城了吗？」

「嗯啊，某种角度上看多亏那群轰炸机把对峙的场面打破了。尽管牺牲难以避免，但好歹彼方还有鸣这群客人们顺利回去了，王昊他们也先走了，我们主要的损失都来自于最开始沙漠上遭受的伏击」

【因为得到了鬼切，不管怎么样，收获都还是更多一点吗？】

「那你觉得，那群轰炸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了梓菱姐的一番话，我自然而然问出了这个尚未得到解释的问题，没想到梓菱姐也被问住了，当即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林……督……听……答」

恰好在这时，驾驶舱打开的湛卢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无线电声，梓菱姐立马转身返回湛卢内，反应速度快得差点让那两条双马尾甩到我的脸上。

「这里是菱，请讲」

只见她一脸严肃地回复着连续的单语，电波彼端的声音则是太过模糊和小声，令我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很快梓菱姐又重新离开了湛卢，径直拉着我往鬼切的所在走去，

「先把湛卢扔在这了，我们赶快回青耀城去」

「发生什么了？」

尽管口中还在询问，但习惯在战场行动先于认识的我立马启动了鬼切，一样的引擎声和一样的操作面板，不一样的只有腿上坐的女人又换了一个。

「腿上坐的女人又换了一个，你是这么想的吧？」

「……」

梓菱姐标志性的鄙夷神情令我无言以对。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复杂的面板你都能操作的这么熟练啊……总之，快点回青耀城吧，已经先一步回去的警卫队成员告诉我御雷的军队来了」

不需要过多地在定位上费工夫，我驱动着鬼切跃起，径直朝地平线上浮起的红日飞去。

「是鸣带来的援军吧，公主亲卫队性质的？」

「当然不是，私人调动的军队都来支援这个赤星区域了，你不是之前才见过吗？在那个打得乱七八糟的大厅里」

鬼切落地的震动配合着我内心正逐渐加剧的颤动共同击碎了挡在名为「真相」之前的壁垒，恐惧，绝望，还有深入骨髓的悔恨开始肆意发酵。

「飞得有点不稳呀……你怎么了，哪不里又不自在了吗，还是嫌我重？」

发现了异常的梓菱姐带着担心的表情与我四目相对。

「轰炸机究竟是哪方的，只要做排除法不就知道了吗？」

手脚保持着机械式的操作，不等梓菱姐作出回应，我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最开始伏击我们的必然是TUE的安保部队，在我们被迫逃入地下后，一直窥探着此地的武莱先锋军和同样拥有情报基础的红蝎盗贼团也紧随其后加入了混战，可以说这一天月陨之漠东南部地区的所有势力都在赤星矿区进行了军事行动，除了两个最强的势力外——」

「中行联合还有御雷……应该说是赫炎基地」

梓菱姐已经跟上了我的思路，

「说起来，我在警卫队里最近有收到关于中行联合与红蝎盗贼团接触的目击报告，没准那个棘手的盗贼团就是中行联合安插并控制的棋子」

「这样的话就更清晰了，想把我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该死的岸波京凉」

握住操纵杆的手愈发的用力，等到我注意到这点的时候手背早已青筋暴起，夕夏的帐还没算清，这回我们却又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红蝎和武莱军姑且不论，既然他能掌握到足够的情报，那么一定也知道TUE和青耀城的队伍也在那里，没有任何敌对的理由吧」

线索如同树状图一般由无数分支汇聚成了一条直线，正在向真相延伸的直线——

「你觉得那个轰炸，真的造成了很大杀伤吗？」

梓菱姐听到了我的问题后，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黑色的眼珠子瞪得**，沉默了好一会活才回答道，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势力的人都到了地下去，地面上的战斗刚好告一段落」

「真正的一网打尽，难道不会更赶尽杀绝一点吗？从赫炎基地起飞到这里来，无论情报传递得多慢，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决定起如何打击以及何时返航，浪费了端掉我们的最好的机会，真的只是失误吗？」

「嗯……」

梓菱姐把脑袋重新转回正前方，一边微微颔首沉思着一边扯动自己褐色的马尾，

「你说为什么TUE要炸掉实验中心呢，这样花费巨资的建筑，还有那么多珍贵的武器和研究器材」

她发现了和我一样的切入角度。

「对，从我在那个实验中心发现的所有迹象表明，他们明显有一套自毁基地的应急预案，又或者是今天所要发生的事早就预谋好了，即使可能已经带走了比较重要的东西，但他们仍然不想让别人进去」

「我明白了，不论TUE的目的究竟为何，总而言之就是赫炎那帮家伙在帮TUE拆房子！就算没直接炸烂，除了你和那些violet外，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轰炸机刚刚犁过的地下世界继续瞎逛」

【还有你啊……】

包含感激之情地在心中默默吐槽。

「那么他们现在到青耀城去的目的是？」

见我点头表示肯定后，梓菱姐信服地重新转回了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问题上。

「不是『现在』……或许他们早就到青耀城去了」

「？」

「只是在我们几乎全军出动到达矿区的时候，彼方也『恰好』不在青耀城罢了」

「你说什么……」

梓菱姐闻言立刻扭头看向我，收缩的瞳孔已经足以表明她此时的心理状态。

「我们自以为的秘密行动其实早就公开得世人皆知了，从最开始的伏击到现在的兵临城下。之前青耀城警卫队几乎全部出动，正是在那样的防御储备下，他们潜入青耀城抓住彼方的成功率会非常大，甚至不会留下任何马脚，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彼方却偷偷跟着我们去了矿区这么危险的地方」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正面和我们要人了？」

「如果是交涉还好，只怕兵力占优的他们不会做那种傻事，只要准备好一套新的谎言就行」

像是终于明白了我的状态为何如此阴沉，梓菱姐急得抱住脑袋，估计脑海中也诞生了无数糟糕的想象，

「快点啊，不是飞的吗？再快一点啊」

幼稚的催促并没有让鬼切飞得更快，反而祸不单行，新的危机出现了——

鬼切的油箱已经见底，原来从一开始，这台机体就在使用备用油箱了。

「怎么搞的，这玩意也需要油吗？」

梓菱姐焦躁地拍了一下仪表盘，指针位于红色区域的油表被震动给上下摇晃了一下，最后稍微往回走了一点点位置，当然这宛如心理安慰的现象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是我的疏忽，早应该想到这台机体停在密室里有些时日了，又不需要去到地面活动，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方便，油都不会加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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