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太阳逐渐躲到了山的身后，卡特站在巨石之上，抱着风笛眺望远方。

今天，安娜没有来，很奇怪……明明每天都会来的，这基本上已经变成两人不约而同的事情了才对。

不安，心里只有不安。

风吹过草地时，也没有那么舒服了，远眺天边，乌云缓缓聚集在了一起，看来就是它们赶走了太阳。

身后的草丛动了动，卡特高兴的从巨石上跳下来。

“大小……”但是，从草丛中气喘吁吁走出来的不是美丽的安娜，而是卡特的叔叔戴维斯，看见他脸色焦虑，嘴唇发白。卡特急切的询问：“怎么了，叔叔？”

“疯了，都疯了！”

戴维斯依靠在巨石旁，稍作休息，过了一会继续说道。

“村里的人都疯掉了，我看可能和羊群们的瘟疫有关系。”

“瘟疫？”

卡特的脑袋不知为何，开始嗡嗡作响。

“啊，是啊……瘟疫应该是还没有来到上游，占卜师却说是恶魔来了，我才不信什么占卜，我只知道这里我俩是待不下去了，他们现在恐怕在低谷的森林处审判魔女吧，等绞死格雷家那可怜的替罪羊后，我们这些外来的家伙就是会下一个了。卡特，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卡特，卡特！你去哪？快回来——”

魔女，魔女？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的！

卡特疯狂的向着下游跑去，他甩开了别在身上的风笛，扔掉了腰上的风箱，踉跄着全力朝低谷跑去，穿过了高高的草地，跨过了每一家，每一户的栏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该死的法雷尔，你不是“勇敢的人”吗？再跑快一点啊！

卡特拼了命的奔跑，栏杆上的荆棘把他的身体划的到处都是伤口，可他完全不建议，疯了似的向前跑着。

大小姐，大小姐，安娜，安娜，安娜！

“——安娜！！！”

歇斯里底的呐喊，终于在转角的石头道上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那里就是低谷森林了，很显然这个时候，那里已经聚满了人。

是安娜！安娜现在正被她家的佣人安德鲁推到了行刑台上，而她的父亲，格雷先生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把安娜放了！”

所有人回头，卡特就站在不远处的土丘上，他对着疯狂的村民们吼着。

“安娜她不是魔女！”

听见这样的话，村民们炸开了锅一般的争吵起来。

“哪来的异端！”

“竟敢妨碍凯尔特神明的执意，你是何许人也？！”

“我叫卡特•法雷尔！你们快把安娜放了！”

安德鲁望着远方的卡特，捏紧手中的麻绳，犹豫不决的看向格雷先生。

格雷皱着眉头，滴着冷汗，无奈的叹息。

“格雷——”是占卜师沙哑的声音，她杵着拐杖，不怒自威的喝道：“你是想违抗神的意愿吗，嗯！？”

“在下不敢。”

“那还不快点动手！”

安德鲁看向格雷，格雷只是一味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他一咬牙，将麻绳利索的套在了从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的安娜脖子上。

“安娜！”

卡特冲了上去，他要救她……谁也拦不住，安娜不可能是魔女，她对待所有东西，就连动物都是那么的温柔，一个每天会因为听叫不上曲名的风笛曲就兴奋的不得了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是魔女？

村民们如同潮水一般堵住了卡特的去路，无数双大手伸出，粗暴的压住他的身体，可这都没有促使他停下脚步。

就连卡特的骨骼都发出了“咯吱”的声音，身体上下的每一处都在提醒他自己，他要救下她！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这里，去看看高原外的世界。

“放——开——我！！！”

村民们被力大无穷的卡特推倒，他一个劲的冲上前，安娜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她，还差一点了，就一点。

就在他以为要快来到安娜身边的时候——

“呲”

一把叉子，用来叉草料的工具。现在却不偏不倚的戳在了卡特的腹部。

“噗啊……”

今生今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痛楚，因为安娜，也因为叉子……体力不支的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瞳孔却又一次睁大。

是格雷，安娜的父亲，是格雷亲自举起叉子刺进卡特的肚子里。

“不，不要！”

之前还十分安静的安娜突然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安德鲁差点没有抱得住她。

“是魔女，魔女又要开始诅咒了！快绞死她！”

老者站在一旁煽风点火，村民们也开始喊道：“绞死她！”

“绞死魔女！”

“为了凯尔特！”

“不，不是的……”安娜见挣扎无用，哭着对格雷，也就是她的父亲求情说：“爸爸，我甘愿接受神罚！饶了法雷尔吧，他是无辜的！”

“安娜……”

格雷犹豫不决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老者。

老者脸上露出风干的微笑，就好像一块晒蔫了的树干。

“应该来说，打扰审判的人应与被审判者一同接受惩罚，可看在是格雷对神明的请求，想必凯尔特之神，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放屁，你这个真正的魔鬼！”

卡特咳着血，捂着肚子，艰难的撑在地上，他现在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老者如同看垃圾一样盯着卡特冷笑了一声之后，大声宣布。

“现在开始！给予魔女神罚——”

安德鲁与其他几位村民再次把麻绳绕在了安娜的脖子处，现在只要打开开关，被审判者脚底下就会出现一个向内打开的大门，而安娜，就会被系紧的麻绳活活绞死。

开关缓缓打开，安娜那还留有泪痕的脸颊这个时候却抬起来对着卡特干净的微笑，凄惨的，生命中最后的……

“谢谢你，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请替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行刑，开始！”

“咔…咔，咔嚓”

卡特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为力，明明是杀人的行为，村民却都在看见安娜痛苦的在麻绳上挣扎时，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卡特想要爬起来却被村民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泪水止不住的涌出。他不停的咒骂，就像真的被恶魔附身一般。

“——诅咒，我要诅咒你们！！！你们都得死，你们全都要下地狱，向Dullahan（杜尔拉汗，也就是无头骑士）起誓！我诅咒你们！！！”

愤怒的嘶吼也挽回不了终将离开的灵魂。

生命伴随着时间，也一点一滴的流逝，直到最后，秃鹫开始在天空盘旋，幸灾乐祸的对着下方的悲剧嚎叫着。

雨，终究没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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