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修罗道

秦府的侧院之中，尸首遍地，血流成河，了无声息。

在月光之下，尸首分离的尸骸，被照映的面目狰狞。

炼狱之中，有两道人影。

青丝冰眸，脸庞被卧蚕一般的刀疤所盘踞，手持软剑，如同屠夫一般的女人。

光头黑眸，样貌英俊而慈眉善目，气质超凡脱俗，坐在墙檐之上，如同得道高僧一般的男人。

这两道人影，以墙檐为分水岭，可谓是两个极致。

一方是令人心寒而畏惧的冷面屠夫，一方是令人心暖而尊敬的慈面和尚。

「此人与施主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忘心坐在墙檐上，垂眸望着倒在地面上，失去生机的幽十七，沉默了良久，就开口问道。

「！」

听到这个问题，正在与之对视的面具女，心神不由得一震，而后低下头望了一眼死在脚下的幽十七，内心都是动摇了起来。

她听出来了，怪和尚的言语之中，包含着不解与疑惑。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她竟然是如此果断的杀死了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人。

要知道，这个姓幽的杀手，或许一开始是抱着杀她的目的，才来到此地，但却是来不及出手，就被阻拦，更是被破去一身武功，沦为废人。

明明是如此，她却是对着一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废人，毫不犹豫的一剑砍了下去。

这一刻，她害怕了，担心自己如此果断的杀戮，会令大师失望，乃至是反感。

『本尊这一生杀死的人，没有一万，也是差不多。折磨至死的人，少说有好几百。』

就在她内心彷徨与忐忑不安的时候，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心头，响了起来。

「因为他是恶人，罪有应得。」

脑海里响起这番话，面具女那忐忑的内心，心神就镇定了下来，斩钉截铁的答道。

或许是一瞬间很动摇，但她在想明白之后，已然是彻底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果决的出剑。

这个来自中原第一杀手组织，幽冥会的杀手，或许在失去武功之后，已然是沦为了只会耍嘴皮子的废人，但这不代表他以前的罪孽，就此洗清。

随着释然，她那双冰冷的蓝眸，此时变得无比明亮，如同清澈见底的水潭，映照着本心。

「恶人吗……」

听到这个回答，忘心那双星眸落在面具女的身上，看到她坦坦荡荡的神情与眼神，呢喃了一句就陷入了沉思。

「大师认为我做错了吗？」

遵从本心的给出回答，面具女也是不再彷徨了，开口问道。

「世间无对错，唯有善恶之分，果报而非天意。」

听见这个问题，忘心摇了摇头，就说道。

「佛门的因果论吗……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

面具女闻言顿了一下，旋即思索了一下，便是微微颌首。

试想一下，如若幽十七并非是幽冥会的杀手，而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就不会沦落到被她一剑杀死的田地，甚至有可能会被她所保护。

「聆听佛法，是为僧佛，而不证悟，单破杀戒，是为破戒僧。」

忘心并不觉得有对错之分，但对于她的行为，亦是有所看法。

「听佛法而不顿悟，仍怀杀念，即是破戒僧……也就是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和尚，但又破戒了吗？」

听到这番话，面具女想到其中含义，而后就问道。

「亦正亦邪，怀七情六欲，执念极强，易怒而好斗，收获果报，虽有福德，然破杀孽，为非天，阿修罗道。」

忘心摇了摇头，而后就平静的讲解道。

「……」

听见这番话，因为他的态度与言语，晦涩难懂，面具女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对此，忘心也不加以补充，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依照女施主刚才的回答与选择，他已经是看明白了。

女施主在斩断仇恨之后，心中又是多出了一种执念，即是杀死恶人。

从因果论而观，幽十七之死，是为果，亦为因。

之所以会死，是其以往造成的杀孽，所铸就的恶人之身。

身死之因，将会结果，对于世人而言，不亚于是为民除害，世间少了一位恶人，是为福德。

看似天意如此，但铸就此意之人，却是女施主，并且仍认为此为正义，不违背善之本心。

很显然，女施主是不可能像他这般，遁入空门，六根清净，忘却七情六欲了，而是仍怀七情六欲，踏上了修罗之道。

「大师，如果杀遍天下恶人是为阿修罗道，我愿化身为阿修罗！」

良久之后，面具女想明白大师这番话所指的意思，回过神来，便是掷地有声的说道。

「善哉，善哉……」

听到这个决心，忘心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双手合十成掌的冲她行了行礼。

「阿修罗……」

得知到自己给出的答案，并未令大师失望，面具女没有因此而高兴，只是喃喃自语道。

想到姐姐在恶人手中所遭受的苦痛与折磨，甚至在被解救之后，依旧是想要寻死，认为那才是解脱，她的内心就清明如镜。

对于姐姐想要寻死解脱的结果，她已然是无力去改变，即使无比悲伤与绝望，也只能接受结果，天意如此。

不过，她依旧有事情可做，那就是杀光恶人，减少这样的悲剧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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