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恶魔契约（四）

亚伯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

“永远要记住，在你们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要学会漠然面对死亡。即使是最亲近的战友倒在自己面前，也要学会保持冷静和理智。”

“战争最可怕的并不是带来死亡，而是它会无情剥夺着他人的生命。”

“没有人能够做到坦然面对同伴的死亡，更没有人能对此熟视无睹。”

“直面死亡，与目睹死亡是两码事，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并不惧怕死亡，但是，我更清楚，你们害怕同伴死亡，失去同伴，失去战友，失去家人，朋友。你们害怕身边的人失去性命。”

“你们的内心，非常惧怕这一点。越是信赖的战友，越是亲近的同伴，你们就越怕失去，你们害怕着参加他们的葬礼，害怕着见到他们的家人。所以，在你们内心深处，惧怕战争，畏惧战争。”

“但是，你们要记住，牺牲是无法避免的，没有牺牲，就不会有胜利，包括我在内，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无法活着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逝者已逝，而你们当中活下来的人，不应该沉浸在悲伤之中，应当继承他们的遗志，将这场该死的战争，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而这，就是你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参加军队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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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格心里明白，阿尔伯特此时的作法是正确的。

与其让杰瑞在这里忍受着痛苦，给他一个痛快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即便杰瑞依然有治疗的希望，克鲁格与阿尔伯特两人背着这样一个重伤的伤者，根本无法摆脱那些机械人形的追击。

亲手将杰瑞击毙，就是最佳选择，既可以避免杰瑞继续这样痛苦下去，又可以为两人减轻负担。

但同样，这也彻底宣判了杰瑞的死亡，背负着杀死同伴罪名的两人，也许后半生都会一直陷入对杰瑞的愧疚。

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肯将背后的杰瑞放在阿尔伯特面前。

……

克鲁格反复在内心问自己，能下得去手么？

克鲁格的内心在疯狂动摇着，他很清楚，做出决定的时间所剩无几，在这里多犹豫一秒，就等于让死神离自己更进一步。

克鲁格站在原地，握枪的左手在不停颤抖着，他试图将背后的杰瑞放下，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但直到这个时候克鲁格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即使是抬起手这种简单的动作对于他来说都非常艰难。

阿尔伯特的脸上还淌着热泪，他一把摘下战术头盔，冲克鲁格咆哮道：“我知道你下不去手，克鲁格，把杰瑞放下。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阿尔伯特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个低身冲刺就来到了克鲁格面前，随后，一拳击出，正中克鲁格小腹位置。

砰——一声闷响，克鲁格感觉自己的胃翻江倒海，吃痛的他下意识松开了背着杰瑞的右手。

原本就已经如同死物般的杰瑞，失去了重心，顿时，如同滚筒般摔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阿尔伯特的审判。

阿尔伯特艰难地迈着双腿，一步一步走到杰瑞面前，原本下定决心的他，握紧手枪的双手却在疯狂颤抖着，这一刻，阿尔伯特的心情紧张而又悲愤，这让他连手枪都无法握稳。

终于，将内心最后的包裹放下，阿尔伯特咬着舌头，狠狠闭上双眼，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尖锐而又短促的枪声响起，阿尔伯特如同发疯似的连续朝着杰瑞开枪，子弹击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了金属弹跳的声音，直到这时，阿尔伯特才骤然察觉自己根本没有瞄准杰瑞，连续数枪全部打空。

听着耳边枪声连续响起，克鲁格才从恍惚中回神，他疯了一样的冲向阿尔伯特，试图从阿尔伯特手中将手枪夺过来。

就在克鲁格伸手已经即将触碰到阿尔伯特的手臂时候，阿尔伯特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啪————

这一次，阿尔伯特并没有打空，T22手枪所射出的枪弹直接命中杰瑞的前额头，在杰瑞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清晰地血洞。

“啊啊啊！！！！！！”

射出这一枪后，阿尔伯特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脚下一软，跪倒在杰瑞面前，哭喊着说道：“对不起……杰瑞……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阿尔伯特的眼里满是泪水，这个精壮的汉子此时如同孩童般哭喊，跪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的重心。

……

明明枪声已经散去，克鲁格却感觉那一枪的声音还在整个街道回响。

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做了一次与罗曼诺夫大学袭击案相似的噩梦而已。

看着杰瑞的尸体，克鲁格甚至无法相信，那个在几个小时前还有说有笑的同伴，现在就如同一具玩偶般倒在地上，无论怎么呼喊也无法叫醒。

此时，耳边已经传来了机械人形扭动四肢时发出的那种金属摩擦声，这个声音的出现，将克鲁格第一时间拉回现实。

没错，这不是什么噩梦，也不是什么幻境。

杰瑞已经死了，而他和阿尔伯特如果不能快一点离开这里，等待他们两人的只有被炮火淹没，或者被这些机械人形生擒。

克鲁格想到这里，狠狠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随后一个健步冲到阿尔伯特面前，一拳打在阿尔伯特的脸上，由动力装甲所挥出的这一拳直接将阿尔伯特的左脸打成红肿。

阿尔伯特还没反应过来克鲁格为什么打他，克鲁格就一把抓住了阿尔伯特的衣襟，声音颤抖地说道：“杰瑞已经死了，阿尔伯特，你最好给老子坚强点，给老子坚强的活下去，如果让我知道你也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现在，跟我走，这是命令，命令！！！”

语气虽然充满了威胁，然而，克鲁格却是带着哭腔喊出了这句话。

随后，他不顾一切地拉起阿尔伯特，用半拖半拽的方式将失魂落魄地阿尔伯特带离此地，朝着远处的居民楼跑去。

……

两人刚没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机枪扫射的声音。

阿尔伯特听到这个声音，脚下一软，跌倒在地，随后，他扭头冲着身后的火光撕心裂肺的喊道：“杰瑞！！！！”

克鲁格听到阿尔伯特的喊声，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他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连杰瑞的尸骨都无法带走，他和阿尔伯特甚至不能将杰瑞以战士的身份进行安葬。想到这里，克鲁格痛苦地闭上双眼，狠狠打了自己一拳，随后冲身后的阿尔伯特喊道：“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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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的掩护下，克鲁格和阿尔伯特成功逃离Q1地区，而在他们身后几千米外，十几台机械人形围绕着一具已经烧焦的人类尸体，开始了作战报告。

其中一台机械人形用电磁音磕磕绊绊的说道：“作战结束……人类士兵阵亡5人，我方损失单位数量1。”

听着机械人形的战斗报告，街道另一侧迟迟没有现身的几台人形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容不迫的来到这些量产型号面前。

两种型号的机械人形虽然拥有着非常相似的外观，然而凑近观瞧就会发现，这几台机械人形不光在走路的步伐上更加自然，同时，她们的四肢也从简陋的机械臂变成非常先进的外骨骼四肢。

毫无疑问，刚刚将杰瑞重创的能量光球，正是由这几台机械人形所射出。

这些人形刚走到这具烧焦的尸体前，一台人形就用明显是人类少女的声音说道：“啧啧，不愧是号称欧提亚斯的精锐联队，即使是入伍一年的新兵竟然也有这种战力，看来，欧提亚斯近些年的军事发展很是迅速呢。”

另外一台机械人形不满地说到：“艾娃，队长刚刚不是下令说了要留活口么，你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被称作艾娃的人形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啊啦啊啦，队长也没说不允许我出手呀，我只是下手稍微重了一点，我也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不禁打，居然连最基础的震荡炮都扛不住，这样的士兵杀了就杀了。”

就在这时，在队伍最前端的机械人形用温柔而又动听的女声说道：“下次注意，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出手攻击。我们的任务只是取回坍缩液与血清，并不是要来这里杀人。”

艾娃的机械人形载体耸了耸肩，她俏皮地说道；“知道啦，队长，就你善良，行了吧。”

被称为队长的机械人形一边将这具烧焦的尸体抱起，一边说道：“艾娃，你差点酿成大错，咱们这次利用机械人形潜入北兰岛已经是违反了协议，而一旦让北兰岛军方的人发现了咱们的蛛丝马迹，夫人那边可是会严惩你的。”

艾娃听到这里，不服气的反驳道：“队长，你太小心谨慎了，即使军方查到了咱们的踪迹，等他们发现咱们，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几幅空壳，别忘了，只要咱们本人不出现在这里，他们就抓不住咱们的把柄。”

人形队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已经吸取过足够多的教训了，艾娃，别让我说第二遍，现在，你们几人去把那些士兵的尸体抱起，跟我去安葬他们。”

艾娃摆出一副痛苦地模样，双手揉着所谓的“太阳穴”，说道：“靠……又要安葬敌人，队长，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安葬这些家伙。”

走在队伍前端的机械人形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叹气道：“就当是我一个人的请求吧，就像当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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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克鲁格和阿尔伯特终于跑到了一处被其他小队标记为安全区的民用住宅楼，两人刚进入住宅楼，立刻纷纷瘫软倒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克鲁格一边将背后的背包解开，一边喘气问道：“你还有备用能源么？”

阿尔伯特没有回答克鲁格，而是从后背的装备袋中取出了一块还未使用的备用能源，扔给克鲁格。

克鲁格立刻将这块备用能源仅仅抓住，随后安装在动能装甲上。

能源上线的第一时间，克鲁格立即打开战术头盔，对周围百米内的热源进行了一次扫描。

在确认没有任何高温物体接近后，克鲁格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呼，没追上来，看来，那些家伙的目标并不是咱们。”

阿尔伯特并没有说话，而是用落魄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克鲁格。

克鲁格看着阿尔伯特的眼睛，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两人就这样彼此互相注视了几分钟后，阿尔伯特率先开口。

“我杀了杰瑞，对么？”

“对。”

“任务还没结束，对么？”

“对。”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阿尔伯特的脸上写着克鲁格无法看懂的情绪，是悲伤？还是愤怒？又或者是淡然，克鲁格不知道。他不知道阿尔伯特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阿尔伯特。

然而，阿尔伯特却不依不饶，他逼迫着克鲁格问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

克鲁格略微沉思了一下，回答道：“我们需要去找亚伯，与大部队会和，告诉亚伯，城市里有一批武装机器人，极度危险。”

阿尔伯特听到克鲁格的回答，立刻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随后，冷漠的说道：“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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