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tended ash~蓬莱人

妹红从床上——不，她突然间发现，自己晚上不知怎么从床上梦游爬了出去，坐到了她的小屋的墙角处，就这样大喇喇地靠在墙壁上睡到了天亮……

此刻，明媚的阳光从那关得严实的窗户中微微透出，更是刺激得妹红不禁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略微活动了一下自己那睡得有些发麻的双腿，挺立起来。

——这么警觉的睡姿都已经深深刻入我的本能了啊……

——本来在慧音的要求下，我都开始学着怎么像一个人类一样安睡了来着……结果她一走，这种本能又浮现出来了吗？

——难道说……原本我能学着那样做，是因为我能从处于身边的慧音身上获得“安全感”？在她离去后，这种安全感消散，本能的警觉终究又占了上风吗？

妹红心里想着，神情不禁有些黯然。能碰上这样一个能赐予自己安全感的家伙——无论是人还是妖怪——即便在妹红千年的生命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果然，虽然无缘冢给你树了座坟，自顾自地说着“已经放下了”，真是虚伪啊。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你……

妹红打开窗户，迷途竹林间罕见的耀眼阳光略微驱散一些阴郁的心情。借着阳光，妹红在小屋里四下扫视了一圈：除了靠在墙边的地铺，还有建在房间右上角的蒙尘灶台，以及被围在两者之前的一个刚够四人一同聚餐的小桌之外，再无他物。

妹红沉默片刻，才反应过来，苦笑：“是啊，我自己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啊……求生的本事一堆，结果生活的本事啥都没学来，真是遗憾啊。”

妹红自言自语着，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清楚自己是绝不会，也绝不可能准备好食材以供日后食用的。她现在必须每天都要出去觅食——

她看着自家外头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幽灵，挠了挠脑袋。紧接着，灵力的光华从妹红身上展开，在虚幻的幽灵间犹如灯火一样耀眼。

幽灵也纷纷聚集到妹红身上，妹红闭上双眼，感受其中的记忆——紧接着，她举手甩出一张符卡，在她面前炸开！

一只幽灵飞也似地从妹红身边逃开，畏畏缩缩地扬起脑袋，对上妹红相当不善的眼神——“我TM昨天不是和你说过吗？你既然被我打败了，就暂时别烦我，对吧？”

妹红说着，再度举起右手，一团火焰在她的掌心燃起：“再不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些幽灵能不能被彻底干掉呢，要不，先拿你开刀？”

无需多言，这只特殊的幽灵瞬间消失在妹红面前，显然是直接钻入地面不知跑哪去了。妹红看着，叹了口气，扬扬手，驱散身边还在被自己的灵力所吸引的幽灵：“你们也是……你们这些个关于死亡的记忆，我都看了不知几遍了。中间混入什么怪人之间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的记忆，明显不是我会收集的，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确实，这只特殊的幽灵倒也聪明，懂得混迹幽灵之中接近妹红，更是克服了自己对妹红的强大灵力的恐惧。

——不过，它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妹红迄今为止，只收集过和死亡相关的记忆。这个疏漏，终究导致它露馅了。

解决掉早晨这个小插曲之后，妹红转到自己的小屋后面。她的小屋之后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建了个放各种杂物的棚子——虽然如今其中正在散发着古怪的腐败气息。

妹红屏息在其中翻弄了好一会后，捡起一把小锄头。看着那已经开始长蘑菇，甚至都被侵蚀掉一圈的木头柄，妹红不禁再度苦笑。

她控制着火力，勉强在不波及木头柄的核心的前提下把那圈蘑菇清除掉之后，妹红甩了甩这个小锄头：“看来暂时不会断，成。”

妹红最后捡起一个用于收集野菜的麻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迷途竹林作为一个人迹罕至的竹林，其中可食用植物必然少不了。更何况，当年妹红以堪比神农尝百草的精神硬是把各种植物的毒都试了一遍，如今她要收集作为餐点食用的野菜的话，想必只要“没多久”就能搞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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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妹红回过神来的时候，整片竹林已经被暗黄色的光芒笼罩，她周围不知什么时候也浮现出大量幽灵，远处还有影影绰绰的兔子身影，毕竟现在已经是逢魔之时……

她看了看自己的屁股底下：一块平整的石头，是个暂作休憩的好地方。

妹红扭头，看向自己的那个装野菜用的袋子：依然非常干瘪，只是在底部略微有一块凸起。看起来一天下来，妹红的收获没多少。

妹红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以及手头的锄头：锄头的情况还好，只不过用于挖掘的尖端如今有些黯然无光。倒是她原本还算干净的一身衣物现在却积起一些灰尘……

妹红愣了一会，再度重重叹了口气。借着这个现象，她再度明确了一个事实：没有慧音的话，她真的照顾不好自己。

她终于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挖到中午左右，她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一下。于是她在这块石头上坐下，仅仅只是“发了会呆”而已……

——某种意义上，这可以说是蓬莱之药带来的另一个诅咒。

——不老不死的蓬莱人，自有无限的时间供她们打发。无论多大的艰难险阻，在永远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既然如此，那日常生活中几乎不需要动太多脑子的小事，又何须蓬莱人放在心上呢？

——但与此同时，由于蓬莱人的生命如此之长。数小时内发生的时间，相对于她们的生命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事实上，真正能被蓬莱人称为“花时间”的事情，所需时间至少以“月”计算。

——即便妹红之前是个人类，潜移默化间，她也渐渐接受了这种被大幅度延长的时间标尺。

——因此，她只要对某件事不上心那么“一小会”，回过神来再关注这件事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许久……

妹红背起袋子，看向自己的这根锄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它好好拿在手上——虽然它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被遗忘在杂物堆里慢慢腐败——转身打算回家……

她看着面前那个只到自己腰间，竖着两只兔耳朵的人影，说道：“从人类村落平安回来啦？看上去收货颇丰嘛。”

——作为收集带有外界记忆的幽灵的行家，妹红一眼就看出帝身上的记忆多到了什么程度。

“是啊。”帝笑了起来——对处于如今的永远亭的她来说真是难得——“现在村子里啊，来了不少外界的幽灵呢。就算咱只能偷偷摸摸地收集，也获得了不少呢。”

“嘿……幽灵怎么都去那里了。”妹红说道，“不过也不关我事吧，竹林里，还有无缘冢那边，关于死亡的记忆就够我用好久了。”

帝多看了妹红几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她就被一只突兀出现的手臂抓住了耳朵：“帝，回家咯。”

“嚯……你这neet也有出门的时候。”妹红斜眼看向突然出现的辉夜。她倒是对此不奇怪——不知什么时候，永远亭再度竖起和当初虚假之月异变时一样的结界，“消失”在竹林之中。

想必，她无意识间，借着想找到辉夜复仇的本能再度来到这个地方附近了吧。

“要不是为了找我家随从，我也不想多和污秽的地上接触。”辉夜说着，低头看向帝，露出嫌恶的神情，“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感觉……你和污秽的地上接触的不少啊。”

“不关你的事。”帝的声音从方才的活泼变得冷淡，她的手脚甚至在胡乱摆动，似乎在试图挣脱的样子。这引得妹红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家兔子都这么嫌弃你了，你这月人就没有半点察觉吗？

“嗯？”妹红突然注意到，帝的手时不时打到辉夜身上。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虚幻的东西流向辉夜那边……

辉夜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拎着帝消失在永远亭的结界中。妹红沉默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紧接着，她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永远亭的地域——此地本就不是她的归属。

她看着自己那一身肮脏的衣服，不由得露出恶心的神情。虽然过了这么久，贵族后代的架子已经完全没了，不过作为女孩子，她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了这样。

妹红一跃而起，冲着竹林的一处水塘中飞去。如今她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自己清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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