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伊丽……」

从腹部渗出大量的血，手指变得黏糊糊的，不小心垂落的头发也粘连在了伤口上。每一步行走都会给大腿带来剧痛。仿佛匕首还插在那一处。

从伊丽办公房的方向，很多的女生们匆匆的跑了出来，正是她们的跑步声在宽阔的古堡内产生了回声。但是这在白雪看来，这些身影都没有进入视线里。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这条路，怀着对世界的绝望，在拉古德先生的带领下，走过长长的红毯，打开了那道大门，而伊丽就坐在那里，阖上书本，用锐利的视线看着自己。

「伊丽………」

红莲燃烧了自己的视野。被破坏的大门斜着挡住了去路，火舌从大门缝中吐息着，用炙热和烈焰挡住了伊丽前进的去路。

伸手想去握住那个门把，但是金属把手烫的发红，轻轻一碰就缩了回去。

「对了，窗户。」

伊丽连忙向着大门跑出去，古堡的东侧，也就是伊丽的起居室，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了。靠近窗户的草地窜着火苗，落在一旁的砖瓦石块则淹没了本来是窗户的位置。

「伊丽…………」

白雪蹲坐在地上，抵抗着随时可能晕厥的困意，拼命把砖瓦石块挪开，不知是不是痛感麻木了，手上的小口子也丝毫不感觉疼痛的样子。

挪开细小的石块，窗沿的花纹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白雪把手伸进去，尽量把那个洞口撑大。

终于找到了卡在窗口上的大石块，白雪已经没力气挪开那么大的石块了，只能一点点的向外面推，希望这个石块是个可以滚动的形状。

啪嗒一声，视野开阔了起来。

「伊丽……………」

白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叫这个名字，嘴唇动着却发不出声音。窗子并不高，白雪抬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慢慢的移动下去。

接触到毛绒绒的地毯，扶着似乎原本是雕花床柱的东西撑起身体。

此处，除了烈焰，还有一团灰烬，一具紧握匕首的尸体，以及……

身体中间插着巨大的十字架，上半身和下半身只有一些血肉连着，连脊柱都被折断的，伊丽。

十字架是一块巨大的铁块，但是上面却像是萦绕着圣光似的，它贯穿了伊丽的身体，把伊丽钉在了床上。

女孩子的尸体瞪着双眼，脖子上横着的五道爪印切断了颈动脉，似乎是一击毙命的。那团灰烬没有任何标识物，也不像是纸类燃烧的灰尘，但是可以看到火舌吞没着的西装残片。

周围满是战斗的痕迹，但是，现在思考什么都没用了，眼前，只剩结果。

「是我……赢了。不，其实是两败俱伤吧。」

看着缓缓走来的白雪，伊丽对着天空喃喃着。

「吸血鬼猎人，实力倒是名副其实…….作为对手似乎也不错，但是作为陪葬品…….总觉得很奇怪呢。」

她视线瞥着拉古德曾经存在过的那个方向——那团灰烬。

「按照计划，我并没有让拉古德出手。吸血鬼猎人对付普通吸血鬼的方法多的是，就算是普通人都可以杀掉一个普通的眷属吸血鬼…….拉古德，这样而死，又有什么意义。」

伊丽张开了手臂，仿佛完全脱力一般。

「伊丽。」

「白雪，残破一只眼睛，真的有种不对称的美感…….我一直都想说这句话呢。」

白雪跨过被火焰烧灼而爆裂的地板，握紧了伊丽的手。伊丽的手非常的无力，像是骨头都被抽掉一般，甚至无力和白雪十指相和。

「纯种的吸血鬼完全不怕这种伤的吧，对吧伊丽，你说过，十字架都不会怕，就算是那是吸血鬼猎人的武器……」

身体折断的地方，除了苍白的血肉，连血液都已经流的干涸，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白雪越说，越没了底气。

「圣祝过的十字架，这其实就是上帝的化身吧…….除却匕首，却没料到这个杀手锏。我说过的，上帝讨厌我们。」

「但是上帝……」

白雪想找出反驳的话，但是回忆起那句反驳的话，却是吸血鬼猎人之前的那些话，那是在骗自己的话。

「……甜甜圈还是没吃完，明明有白雪精心给我挑选的口味。」

「啊，甜甜圈……」

白雪早已想不起甜甜圈摆在哪里了，火焰的热气让自己的精神变得恍惚。

「无所谓了。」

伊丽突然松开了白雪的手。

「白雪，你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这里只剩下一个将死的吸血鬼，以及两个…….」

伊丽的视线捕捉到了白雪腹部的伤口。

「不行，我想陪着你。」

白雪很固执的又握住了伊丽的手，任火焰的烧灼，双腿跪在滚烫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白雪，你真的，很依赖别人活着呢。」

叹息着的伊丽，突然加大了音量。

「虽然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但是没想到你还是没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甚至今天的伊丽，一副完全放下心的样子，你根本就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存在吧？」

「……我。」

「你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想来救我么？甚至现在想和我一起死么？」

「但是……我。」

但是，虽然如此，但是，虽然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正是眼前的小女孩，告诉过自己，那种感情是什么。

「这是名为『依赖』的，『喜欢』吧。」

不知是火光，还是别的原因，伊丽惨白的脸颊，略微有些发红。她对着白雪的小腹看了一会儿，眼神变得坚定。

「你想继续依赖下去么？不想独立么？」

「独立…….但是我放不下伊丽，完全放不下。」

「即使永远的依赖下去？」

「嗯。」

伊丽的嘴角，露出了最后的坏笑。

「既然这就是你说的……..你可要永远的依赖下去哦，永远不能忘了我，永远的活下去哦。」

「活下去？」

胸口，被贯穿了。白雪看到伊丽的小手，轻易的洞穿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鲜红的，跳动着的某个东西，从四周的大管子喷涌出血液，整件衣服瞬间被染红，意识也渐渐的脱离。

「魔力……果然在将死的时刻，魔力会失控的涌出来，不过……拼命寻找着寄宿之处的魔力，并不嫌弃这个吧。」

意识再度回来的时候，伴随着伊丽的这句话，一颗相比自己的心脏更为深红的心脏，被摆入胸口的空缺处。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全身游走，但是伊丽能感觉到，这是相比占卜时更为浓厚的魔力，几乎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而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着。

明明只是在思考胸口的伤口，伤便开始快速愈合，小腹和大腿的刀伤也消失了，只剩下睡衣依旧沾满鲜血。

「魔女们都希望这样的心脏吧，可以无限的跳动下去…….魔力也不会衰减。反过来说，也只有魔女的魔力，可以驾驭这颗吸血鬼的心脏。」

眼睛也感觉到了光感，白雪摘了眼罩，更为明亮的视野里，伊丽捂着自己胸口上的空缺处，对着自己笑着。

「白雪，要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哦，只是为了我。」

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恶趣味，伊丽的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但是这滴眼泪还没划过眼角，它下方的载体已经分崩离析，伊丽的身体崩塌了，变成了一片灰烬。

「喵~」

不知为何，在窗外传来猫叫声，黑猫停在落下的石墙上，也叫醒了一旁的白雪。

「结束了……」

白雪流着泪想捧起灰烬，但是灰烬只会变成更细小的碎片，从指间滑落。她抬头看了看黑猫，低头走过燃烧着的房梁。

清晨刚刚落下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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