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地狱天堂

【意志若是屈从，不论程度如何，它都帮助了暴力。——但丁】

黯淡的光线一丝丝的穿过收容所狭小的窗户投射进来，阴影中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好像嗜血的野兽一般。

死寂般的空气安静且肃杀。

丧鬼勾起嘴角，神情扭曲的缓缓站起来，他凝视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年，狞笑着后退两步，然后抬起一只手臂，仿佛某种信号，丧鬼手下最为精锐的几只吸血鬼一瞬间如恶鬼猛兽一般的合身扑上。

胡浩亮沉静安然的脸庞上，带着些许淡淡的冷意，光影交错间，他看到最早冲过来的吸血鬼猛地飞腿犹如长鞭一样，对着他的太阳穴直踢过来，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杀气凛然，这不是普通的攻击，而是长期训练之下最具杀伤力的凶狠武技。

大脑中警铃大作，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可是身体依旧没有一丝力气，他只来得及架起双臂，嘭的一声闷响，手臂好像快要断裂一般剧烈的疼痛，整个人几乎再次跪倒在地，可是心底里爆发出来的那一丝孤勇让他死死的抵住墙，竭力站住。

“好小子，很不错啊。”身材健硕如铁塔般的吸血鬼赞赏的点头，随即旋转，鞭腿如狂风般一脚接一脚的落下。

胡浩亮靠着墙，双手紧紧护住头部，暴戾的攻击下，他的手上几乎没了知觉，只能凭着本能护住要害。

可是护住了头部，其他地方就护不住了，第二只吸血鬼捡起丧鬼扔下的钢棍，施施然的一棍狠抽过来。

胡浩亮再次闷哼一声，头发瞬间被细密的冷汗浸湿，他面色惨白无力躲闪，也无力反抗。

棍棒和拳脚如暴雨般落下，红色的血液从身体的各处渗出，不断的飞溅而起，围观的吸血鬼随着残暴的攻击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的欢叫声和喝彩声。

丧鬼站在不远处阴森森的看着，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眼皮突然不自觉的跳动，因为他发现这名少年在如此凶猛的重击下，依旧颤抖着斜靠在墙面上，他没有倒下，更别说发出哪怕一声惨叫。

欢呼声掩盖住了少年诡异的安静和沉默，丧鬼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古怪的神色，这小子骨头可真硬，不过就算他再扛打，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吸血鬼，这是一场力量完成不对等的虐杀，场面残暴的甚至有些惨不忍睹。

丧鬼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好了，别打死了，打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吸血鬼停止攻击，然后退下。

片刻之后，

胡浩亮手臂如折断的翅膀一般骤然垂下，他沿着墙壁无力的滑落至地面上，灰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一个人形的血影，看着无比的触目惊心。

吸血鬼的欢呼声慢慢的停了下来，少年的强悍和坚韧带给他们非常大的冲击，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够接受他的背叛。

人类那种低级肮脏的食物只配成为血族的盘中餐，更何况还去救助人类，简直恶心愚蠢至极！

日复一日的囚禁和死亡实验，让整个收容所的吸血鬼变得极度扭曲，他们把对整个人类的恨意和恐惧转而发泄到这名吸血鬼少年的身上。

丧鬼走过去，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意识已经濒临崩溃的胡浩亮，然后拉起他双手的镣铐，慢慢的拖着走向大厅的中央。

吸血鬼面无表情的看着，刺目的血迹一路蔓延。

大厅的中央，是一张锈迹斑斑的铁质长桌，长桌上放着各式看着便让人毛骨悚然的刀具铁钳，这是丧鬼的玩具，他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吸血鬼超强恢复能力的特殊体质，让喜欢虐杀的丧鬼尤其喜欢，所以相比脆弱的一碰就死的人类，吸血鬼才是他的最爱。

带着锁链的铁钩从半空垂下，丧鬼将胡浩亮的手铐挂上去，一旁待命的吸血鬼小弟猛的一拉，半昏迷的少年微弱的颤抖一下，被悬吊于半空中。

昏黄的光线从大厅的天窗洒落而下，斑驳的阴影掠过少年苍白的脸颊，修长的脖颈，带着某种残酷的美感。

丧鬼眼中爆出残虐的幽光，他捏住胡浩亮的下巴，左右看看，还未完全长开的眉眼带着几分稚气和冷峻，鼻梁高挺，唇形消薄，细腻的皮肤白皙的有些惊人，丧鬼舔舔嘴角，啧啧感慨：“长的还蛮好看的啊？”

毁灭美丽的物件总是格外的让人兴奋。

“喂，醒醒！”丧鬼拍拍胡浩亮的脸颊。

胡浩亮低垂着头，没有反应，似乎依旧昏迷着。

丧鬼笑笑，伸出手指狠狠插入少年肋骨部位被划开的伤口上。

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猛的刺入脑海之中，意识模糊的胡浩亮几乎忍不住要惨叫出声，可是他不想也不愿，他用强大的意志忽略掉插入伤口肆掠的手指，缓缓的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那张狰狞的面孔，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炙痛，他默默的看了一眼狞笑着的男人，然后垂下双目，汗水混合着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

我会死在这里吗？

胡浩亮麻木冰冷的想着，被吸血鬼杀死吗？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丧鬼疑惑的看着额头满是冷汗，但是反应却近乎冷淡的少年，他难道没有痛觉神经么？

可是看着满手的鲜血，似乎又不是这样。

他有些愤怒伸出吸血鬼特有的利爪，换了一个伤口，然后慢条斯理又极其残忍的重复前面的酷刑。

粘稠的血液啪嗒啪嗒的洒落在地板上，男人冰冷的利爪穿过肌肉几乎插入脏腑之中。

胡浩亮剧烈的颤抖着，怎么可能不痛，痛的快要发疯，痛的想要惨叫，痛的眼泪止不住要涌出眼眶。

虐待伤害他人就这么好玩吗？

他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看着眼前阴毒狠辣的男人，他露出一丝笑容：“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丧鬼愕然，差点没被被胡浩亮的笑容吓住，无数被他虐杀的人类和吸血鬼也都说过这句话，但那是在痛疼和恐惧之下涕泪纵横的求死而已。

“你不杀我，下次我一定也这样弄死你。”胡浩亮轻轻的咳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眼神依旧明亮干净，但俊秀的眉宇间却渐渐染上一层刻骨森寒的杀意。

吸血鬼的直觉极端敏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这个被捆缚着双手吊在半空的少年犹如魔王般的话语，让丧鬼的后背不由自主的渗出一层冷汗。

那股仿佛来自血族上位者最恐怖的威压和恶意，是如此的真实。

如果不是少年还虚弱的吊在铁链上，丧鬼几乎差点跪下。

下一刻，丧鬼就为自己的胆怯而恼羞成怒，他暴怒而起，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低声咆哮：“你他妈有胆子再说一遍！”

胡浩亮面无表情，深邃的眼底深处带着一丝嘲笑和不屑。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讨厌了！

狂怒中的丧鬼抓起一把利刃，对准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睛恶狠狠一刀划过。

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在一众吸血鬼惊恐的尖叫声中，伤痕累累的胡浩亮第一次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一道恐怖的伤口从他左边眼眶延伸右边的眉梢下，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血流披面。

“哈哈哈，说啊，我让你他妈说啊！”丧鬼好像疯子一样挥舞着刀刃，发出神经质般的大笑声，就在他想要再割一刀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够了！”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眉眼细长的男人，面色冰冷的寒声道。

陷入疯狂的丧鬼终于慢慢的恢复神智，他看看抓住他手臂的男人，阴恻恻的冷笑：“原来是蛇男啊，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能管了？”

“他不能管，我能不能管管啊。”一个身着盘龙唐装，灰白色头发的老人，拄着拐杖越过一众神色紧张恐惧的吸血鬼，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另外两名身形矫健彪悍的吸血鬼，一名圆脸看着和和气气，名叫阿龙，擅长苗疆巫术。一名墨绿色短发，神色桀骜不驯，名叫穆慕，擅长毒藤系植物的控制。

丧鬼眼皮微跳，非常不好的预感。

汪老爹，一个从清末活到现代的传奇吸血鬼，同时也是收容所唯一不太管事的闲散人士，虽然他现在也是吸血鬼囚徒，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作为老资格老前辈来教训他一下。

“能管，能管。”丧鬼神色扭曲的堆起恭谨的笑容，吸血鬼森严的等级制度多多少少还是烙印在每个吸血鬼的脑海深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想要得罪一个一百多岁的血族老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啊？”汪老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浑身是血，双眼被割瞎的血族少年。

“没什么，小事情。”丧鬼笑笑的解释了一遍，最后恶狠狠的道：“救什么不好，救人类，这小子大概不是蠢就是坏，我这也就教训一下而已。”

汪老爹嗯嗯了两声，没做任何评价，只是看着已经痛的昏迷过去的胡浩亮，淡淡道：“这孩子骨头还挺硬的啊。”

“可不是，贱骨头一般都硬。”丧鬼恶意的嘲笑一句。

汪老爹半响没有说话，最后摸了摸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悠然道：“这孩子，今天就交给我带走吧。”

丧鬼面色阴沉下来：“汪老爹，这不太好吧，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们这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过来，我就不说了，还要带走我的人，这算什么？！”

汪老爹慢慢的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环视一圈：“你要怎么打杀你的手下，我不管，可是让那些人类看我们的笑话就不太好了吧。”

“笑话？”丧鬼挑眉。

“那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汪老爹看向大厅四周密布的摄像头，抬起拐杖对着摄像头点了点。

丧鬼沉默，这消息自然是刘明德放出来的。

“穆慕。”汪老爹喊了一声，墨绿色头发的年轻人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走过来，把昏迷的胡浩亮从铁链上拎下来，然后又有些粗暴的扛在肩上，少年痛的微微抽搐，身上流出的血液登时撒了一地。

“干什么，干什么，刚才说的你都没听吗？！”汪老爹恨铁不成钢的一拐杖敲在年轻人的后背上。

“听到了，听到了。”穆慕一脸怨念的嘟囔了几句，然后把胡浩亮放下来，小心翼翼的打横抱在怀里。

看着寸步不让挡在他身前的蛇男，丧鬼恨恨的咬着牙齿，这个老不死的，如果不是他还豢养着一只C级的血仆，老子也不用这么的怕他。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收容所一共三股吸血鬼势力，但其实都不是最强的，不说人数和地盘，只说精锐吸血鬼的作战能力，最强的应该是眼前的这个死老头。

虽然这个死老头和日本的血族长老打了一架，导致实力大降，差点跌破了D级，但是谁让人家养了一条好狗，拥有C级伯爵实力的血仆穆慕，放出来真是逮谁咬谁。

血仆是吸血鬼中最特别存在的一支，他们是高等血族的奴隶，与主人签订血契之后，生死全在主人的一念之间，是高等血族座下最忠实的走狗。

但也因为签订了血契，血仆又是最难杀死的吸血鬼，只要主人没事，血仆几乎可以免疫于任何的药物和魔法，所以穆慕就成为这个收容所最特别的一只吸血鬼，虽然实力很强，但因为是个没啥地位的血仆奴隶，所以也没啥发言权。

为了安全，刘明德曾经考虑送走穆慕，但观察了一阵，发现他的主人汪老爹非常老实，也不惹是生非就暂时先放下了。

按道理，有这么厉害的血仆，换了丧鬼自己，早就开始大杀四方了，可是也不知道汪爹这个死老头是咋想的，别人进了收容所都忙着收小弟抢地盘，但他不，明明身边有三条好狗，却收拢了一帮老弱病残，躲在收容所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苟延残喘。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愿意躲着那就躲着好了，但今天他就偏偏跳出来和自己作对。

丧鬼有心收拾了这个死老头，可是老头的血仆和两个手下实在太扎手，多少有点儿得不偿失。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丧鬼忍了一口老血，看着汪老爹将垂死的少年带走。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丧鬼阴毒的想着，这样的内伤加外伤，一个普通的吸血鬼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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