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人心（下）

看着站在门口死不回头的少年，大叔叹了口气：“至少等雨停了吧。”

想着这么出去又要被淋的狗一样的惨，胡浩亮默默半响，这才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气呼呼的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大有雨一停立刻就走的架势。

大叔和大妈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只好由他去了，十六七岁这么大的孩子，也算是成人了，真要走他们也不能把人绑起来啊。

大妈自己走进屋子，收拾了一背包的衣服和吃的装好，想了想后又悄悄塞了两百块钱进去，然后轻轻放在少年身边。

胡浩亮没有注意到大妈的举动，他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雨天的阳光对吸血鬼的伤害似乎并不是很大，除过觉得有些心理上的不适之外，并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但是随着暴雨的倾盆而下，天空中的云层正在慢慢变薄，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就好像他在海底已经强压下去的嗜血的渴望，在身体恢复温暖之后，再一次慢慢露出饥饿的獠牙，他不是很清楚继续压制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对于吸食人血这件事情，他总觉得得好好想想，虽然他的反射弧有时候确实比较长一点。

可是关乎人命，和吃饭？

额，这两个词，胡浩亮捂住脸，我特么要精神分裂了。

可是精神分裂也依旧改变不了他悲催的现状，看着雨势渐渐变小，胡浩亮找回自己的帆布雨披，告别热心肠的大叔和一脸不舍的大妈，对于装着衣服和食物的背包他没有拒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这里找大叔。”大叔细细叮嘱。

胡浩亮点点头，心里头愈发的焦躁，按耐不住的饥渴感不断伸出邪恶的爪牙提醒他，这是非常不错的食物。

闭嘴！

胡浩亮近乎冷酷的按住内心的嚎叫，扭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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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淅淅沥沥，头顶渐薄的云层好像一颗定时炸弹，胡浩亮的脚步很匆忙，走过一片小树林和低洼的田地，前面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

连续多天的暴雨，让这条平时不怎么起眼的河道变得极为恐怖，浑浊的河水几乎漫过了桥面，看得人惊心动魄。

胡浩亮走上桥头，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的异能一直在变弱，但是对水元素的感知并没有降低，脚下的河水咆哮着奔腾而过，空气中的水元素也狂暴的有些异常，脚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站在桥中央，凝望远处。

风雨依旧，天地间有种死气沉沉的凝滞感。

电光火石之间，胡浩亮的脑海中划过两个字，山洪！

山脚，村庄，河道，再加上连日暴雨，作为江边长大的孩子，很多年前的那场全流域特大洪水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飞一般的跑向依旧沉浸在安静中的小村庄。

被胡浩亮拖着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村长大叔一脸懵逼：“什么，洪水？！”

“要不就是泥石流，你快把大家喊出来！”胡浩亮急的都快吼出来了，然而还没等他话音落下。

汹涌的河水已经冲过了河堤，不远处的山体发出令人胆寒的轰隆声，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树木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不断的倒塌崩溃！

来不及了，这个小村庄转眼就会被混合着泥石流的山洪抹掉！

恐怖的灾难就在眼前！

大叔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完了，完了！”

胡浩亮看看脚下不断上升的河水，迎着崩塌的河堤，面无表情的开始往前冲。

坠落的雨滴，咆哮的河水，崩溃的山体，空气中的每一处似乎都充斥着狂乱而又庞杂的水元素，胡浩亮的异能是消弱了，但是不代表他不能控制。

天空中慢慢凝聚出无数条狂舞的水晶巨蟒，水晶巨蟒随着胡浩亮的艰难前行，在他的身前再一起纠结缠绕成一道更为庞大的巨型水墙。

高达十米的浑厚水墙伫立于天地之间，宛若希伯来神话中，神为摩西劈开的红海一般，那是神迹。

村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中满是震惊和迷茫，可是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越过高大的水墙，一股夹杂着石块，树木，砂砾的浑浊巨浪，好像一条凶恶的巨龙铺天盖地的奔涌而来，水墙绝对抵挡不住！

“喊人！上山！”少年嘶哑的喊声将村长从恐惧中惊醒过来。

踉跄了一下，村长好像疯了一样嚎叫着连滚带爬的跑去喊人。

浊黄的巨浪翻滚着汇聚成恐怖的泥石流，迎头凶猛的撞击在水墙之上，厚实的水墙剧烈的震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的轰鸣声。

胡浩亮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眼角和嘴角缓缓的渗出恐怖的血丝，压抑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迸出：“起！来！”

随着他近乎竭力的嘶喊，濒临崩溃的水墙再一次提升，被水墙堵截住的浑浊巨浪好像困兽一般翻滚和咆哮着，但在少年坚定的意志面前终究一点点的崩溃瓦解，强大的自然法则，恐怖的山河威力，在这一刻臣服于新的主人。

但还是不够，堵不如疏，这道洪水不能圈在这里！

胡浩亮顾不得被第一波巨浪冲击波震伤的五脏六腑，也顾不得快要折断的双臂，再一次抬手，高大的水墙昂扬而起开始吞噬浑浊的洪水，水元素不断的分解，不断的重组，随着胡浩亮的动作，包裹着泥石树木缓缓的转向，向着河道的另外一侧奔涌而去。

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长达数十米宽阔的浑浊洪水终于在少年恐怖而又纯粹的异能面前改变了方向，巨大的岩石，折断的树木，泥泞中扑腾的河鱼，沿着洪水退去的方向凌乱的铺盖了一地，看着凄凉无比，却又带着几分森然和诡异。

少年跪在泥泞中，不断的咳出血水。

惊慌失措的人群围在村长身边，眼神发直，头脑空白一片。

天地俱寂，安静让人发疯，时间过于仓促，他们并没有来得及上山躲避洪水，但是眼前的少年似乎比那天崩一样的洪水还要恐怖上几分。

这是神，还是魔。

也许是吓疯了，也许是神经绷断了，人群中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鱼塘！我们家的鱼塘！！”

当人们反应过来，河道的那一边是这一家人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鱼塘的时候，癫狂的女人已经朝着跪地的少年冲了过去。

人群吓的惊叫起来，就在大家以为这个疯女人要被少年一巴掌拍死的时候，跪地的少年反而被女人一把掀翻在地。

少年冷峻的面孔上满是鲜血，他无力的抬手想要推开厮打的女人，但是却怎么都使不上劲，人群似乎也被这疯狂诡异的一幕吓傻住了，少年宛若神魔的恐怖能力还深深的印在他们的脑海中，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上来该怎么办。

下一刻，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更为胆寒的一幕。

少年最后一次抬头的瞬间，冰冷的眼眸深处泛起猩红的血丝，两颗尖锐的獠牙从苍白的嘴唇间伸出，那是一张痛苦而又狰狞的面孔。

“滚开！”少年双眼血红踉跄着站起，一把将女人甩飞出去。

这一甩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女人惨叫一声好像一个破布袋一样，高高飞起，然后嘭的一声落地。

少年呆呆的愣住，惊愕的看看自己的双手，他的力气似乎已经用尽，双腿一软，再一次瘫倒在泥泞之中。

人群安静而又死寂，倒在泥水的女人嘴角溢出血，微微的抽搐着。

“妈——！”

安静中，惨烈的喊叫格外的刺耳，一个年轻的男人从人群中扑了出来，愤怒的拿起地上的石块，不顾一切的扑向躺在泥水中的少年。

一个，两个，慌乱的人群仿佛被激活了，巨大的恶意也在缓缓的蔓延，被恐惧压垮的人们似乎忘记了之前的救助，只记得少年最后恐怖的面容。

好痛好冷，雨点般的拳脚不断的落在身上，晃动的人群，杂乱的喊叫，似乎有人扑上来，又有人被拦住，胡浩亮虚弱的想要蜷起身体，躲避残酷的殴打，但却无能为力。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密布的云层渐渐散去，一道明亮温暖的阳光洒落向疯狂混乱的人群。

身上的雨披早已被撕扯的不知去向，阳光照到脸上的一瞬间，胡浩亮再次惨叫出声，裸露的肌肤在阳光下刹那间仿佛燃烧起来一样，甚至冒出了白烟。

混乱的人群再一次四散开来，他们看着阳光下痛苦翻滚着的少年，忙不迭的闪避的更远，仿佛那是瘟疫一样！

怎么回事？这是怪物吗？

“吸血鬼，他是吸血鬼！”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想起了那种黑暗中吸食人血的恐怖生物，再一次尖叫起来。

要死了吗？

刺耳的尖叫声中，胡浩亮虚弱的笑着，吸血鬼当的这么失败，自己大概是头一个吧。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滚开！！”一声暴戾的吼声。

好像是村长大叔的声音，胡浩亮迷迷糊糊的想着，紧接着一张巨大的帆布从他头顶落下，遮挡住炽烈的阳光，将他包裹在黑暗之中。

“滚，滚，滚开！”村长大叔面目狰狞，额头上淌着血，那是和人群厮打时留下的伤口，紧紧的抱着颤抖的少年，他气的简直要发疯了。

“他是吸血鬼，他弄伤我妈，你要护着他！”年轻的男人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血，他的牙齿似乎被村长打掉了一颗。

“吸血鬼怎么了，他还救了你们这群白眼狼！”村长大叔愤怒的叫骂。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不过大多数的人脸上依旧挂着恐惧和冷漠。

“可是他还是吸血鬼啊，他要是吸人血怎么办？”人群中传来畏畏缩缩的声音。

“就是，他要是发起疯了，怎么办？”

“吸血鬼就是怪物，吃人怎么办？”

你一言我一语，本来安静下来的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

“还是让太阳晒死他吧，吸血鬼就是祸害……”

抱着少年的村长大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看周围一圈表情麻木冷漠的村民，沉默了半响后，他叹了口气：“报警吧。”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但是今天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以及理解的范围，权衡再三之后，他决定还是报警算了，因为他即没办法包庇和保护这名危险的少年，也没胆量将他偷偷放掉。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人看着，他们不会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电话打出去之后，村长大叔差点没被接线员骂了个狗头喷血，再三解释之后，警员这才同意过来看看他们这些疯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条包含了异能，山洪，吸血鬼等关键信息的通话已经顺着另外一条隐秘的线路，传递到了CSIRS亚洲总部，名为“深渊”的中央电脑之中，这台超级智能电脑以极其快速的运算处理速度瞬间解析了这条讯息，并且在同一时间下了三道命令。

警察局一条，吸血鬼信息经过核实，确定为恶作剧。

台湾CSIRS特别调查分部一条，准备扑杀疑似C级吸血鬼一名。

刘博士吸血鬼研究收容所一条，预备接收C级吸血鬼一名，准备血族异能抑制剂。

电话打完半个小时后，焦虑的村长大叔和依旧处于惊慌中的人群没有等到警察，却等来了另外一批身着黑蓝色迷彩服，气质彪悍的CSIRS特别调查分部的军人。

泥石流和山洪将村庄周围的场地破坏的非常彻底，三架直升机盘旋着放下军人之后，掉头离开。

“你是这个村的村长？”领头的军人带着墨镜，冷冰冰的问。

村长大叔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目击者有多少？”军人非常公式化的问。

“大概五十多个，全村人基本都看到了。”村长大叔搓着手回答。

“准备六十份洗脑用的针剂。”军人挥挥手，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便迅速的行动起来，几乎在一瞬间便将本就聚拢在一起的村民控制起来。

不去理会惊恐的村民，军人摘下墨镜，一张线条冷酷的方脸：“洗脑针剂只是例行公事，放心，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最多头疼的两三天。你是村长，针剂我就不给你打了，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你心里要有点数，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你可以继续联系我们。”

村长大叔看看那些被按住开始注射针剂的村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那，那个孩子呢？”村长大叔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要怎么处置他？”

军人勾了勾嘴角：“吸血鬼么？本来都是要杀掉的，不过他运气不错，大概先关上一阵子吧。”

“关上一阵子？”村长大叔露出迷惑的眼神。

“哦，做实验。”军人重新戴上墨镜，满不在乎的道。

本来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村长大叔，

一瞬间，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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