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胡三太爷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来来，老爹再给你介绍个前辈认识一下。”汪老爹精神的好像回光返照，即将死亡这件事情对他好像没有任何影响。

“介绍个前辈？”胡浩亮有点迷，看看阿龙，再看看蛇男，这个房间就这么几号人，难道还有那个大神藏在什么地方。

事实是他的想象力不够丰富。

只见汪老爹努力挺起腰背，神情庄重肃穆，两手结太极阴阳印，左手抱右手，左手在右手上，取“扬善隐恶”之意，抱拳如拱手，身体向前微躬，上不过眉，如是再三，声若洪钟道：“胡三太爷，还请现身一见。”

胡浩亮同学和他肩膀上的胡天一小龙，一起懵逼，这特么又是什么神操作。

细碎如雪的飞灰零零散散的飘落进来，幽幽的天光从气孔投射进来，房间内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却因为汪老爹作揖的动作，带上了几分诡秘幽暗的气息。

随即胡浩亮感受到房间内汪老爹所说的那层无形的禁制法阵，这道法阵气势磅礴，禁制森然，但又诡异莫测，即使是胡浩亮自己亲王级的血统实力开始也没察觉出来，怪不得汪老爹可以放心在禁制内各种的折腾。

这道禁制如同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薄膜上满是古奥深邃淡金色的法文咒符，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随着汪老爹话音的落下，禁制开始微微震动，一道虚无缥缈，清朗俊逸的人影从禁制中隐隐浮现而出。

人影一闪而过，空气中飘过一丝清冷的幽香，一只雪白灵动的白狐突然出现在了半空，轻轻一跃而下，落在汪老爹的面前。

白狐身躯纤细修长，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六条蓬松的尾巴如云似雾，绯红色的狐眼微眯，白狐先是将胡浩亮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然后对着汪老爹点点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汪老爹微笑：“是的，以后这孩子还希望您老人家多多看顾。”

胡浩亮表面淡定，心中万马奔腾，刚刚那丝淡淡的忧伤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就想问问汪老爹，我们不是吸血鬼吗？为什么又跑出个狐狸，特么还是六尾，这TM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来来来，这就是胡三太爷，老爹走了，以后太爷护着你。”汪老爹拉起呆坐着的胡浩亮，把他推到白狐的面前。

白狐一爪子把汪老爹扒拉开，狭长妩媚的狐眼微挑：“行了行了，你就别瞎白呼了，这孩子我挺稀罕的，你就放心的滚蛋吧。”

这一口的东北大碴子味，刚刚神仙般的狐仙形象瞬间崩塌。

胡浩亮感觉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也终于明白这狐狸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出马仙，绝对地道的东北神仙，额，不，东北狐狸。

白狐一抬狐狸爪子：“小胡，是吧，缘分呐，跟三爷一个姓啊，以后就是自家人。”

胡浩亮同学看着眼前毛绒绒的狐狸爪子，无奈，只能握住，话说您老人家能不能变成人跟我说话呢？

白狐握住胡浩亮的手上下晃了晃，笑笑的狐脸又凑近细细看了一眼，欢喜无限：“唉呀妈呀，你还别说，这孩子长得可真俊，三爷我喜欢。”

胡浩亮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夸的，不，被一只狐狸夸的有点儿想死，活生生整出一种，人生幻灭的感觉。

白狐绝逼是纯种的东北狐狸，抖抖浑身雪白华丽的皮毛，一屁股先把汪老爹从沙发上挤开，接着划拉着胡浩亮一起坐下，一人一狐特亲热的开始了东北家常式的唠嗑。

胡浩亮的内心是拒绝的，可是奈何这只东北狐狸转瞬就以胡家三大爷的身份，把他归入了青丘胡氏一族，还说什么他们三百年前没准是一家呢。

等等，就算姓胡的三百年前是一家，那也跟你们狐妖一族没什么关系吧，我是人，你是妖。

胡三太爷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微微眯着漂亮的狐狸眼：“你怎么知道你是人呢，没准你是人妖呢。”

胡浩亮黑脸，你才人妖，你特么全家都是人妖。

胡三太爷慢悠悠道：“狐妖化形几千年，人间志怪传奇中关于狐仙的传说是最多的，关于狐仙产子更是数不胜数，你难道就不奇怪这是为什么，你觉得你是人，你怎么能确定三百年前你的祖先身上没有狐仙血脉呢？你要是不信，搬出族谱，三爷跟你唠唠。”

胡浩亮无言以对，刚刚重建的三观，再一次毁灭崩塌，是的，很多事情不能深究，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很多传说和志怪其实都是有脉络可以追寻的，说起出场频率最高，最喜欢和人类纠缠的妖怪，仔细想想，好像也就狐狸了。

除过龙凤之类罕见的帝王神兽，狐妖在整个中国的神话历史中，活跃的简直堪比妖怪界的网红。

看胡浩亮同学对狐仙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胡三太爷盘起蓬松雪白的尾巴，给胡浩亮同学做了一个简单的小科普。

最早的狐仙地位尊崇，是与龙、麒麟、凤凰一起并列四大祥瑞之一，是为神巫，善魅惑，千岁即与天通，奉为天狐。

上古时期，即有狐之图腾崇拜，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部族均属狐图腾族。狐仙对中国第一个奴隶王朝——夏朝的建立也有突出贡献。大禹治水时，禹整天忙碌无心结交女朋友，一副有为青年事业为重的样子，眼看就要绝后。有一次他走到涂山，看见一只九尾白狐（九尾意味着子孙众多），意有所动，于是就在此地娶妻生子。他的儿子启，后来成了夏朝的开国君王。

而狐仙中最著名的那只九尾白狐便是覆灭了商朝的苏妲己，人类总是说苏妲己魅惑君王，特么不想想被商朝覆灭的夏朝是谁家子孙，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魅惑不魅惑，就是两个奴隶部落之间残酷的氏族战争而已。

说到这里，胡三太爷淡淡的瞥了胡浩亮一眼：“明白了吗？不光三百年前，早在夏朝的时候，人类的血脉就不纯净了。”

胡浩亮同学这次不光是三观，连坚定唯物的历史观也跟着一起碎成了渣渣，他脸上的表情就跟他肩膀上的小青龙一个样，要多呆萌有多呆萌。

胡三太爷看的有趣，忍不住化作人形，一个长发披肩，眉目清隽妩媚，身着青白长衫的绝美男子就这样懒洋洋的半倚在沙发上，他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先是弹弹小青龙的下巴，然后又笑眯眯的去弹胡浩亮的下巴。

但是没能弹中，胡浩亮下巴微扬，神情冷峻，一把攥住这个为老不尊狐仙的手腕，他现在总算知道汪老爹为什么总是喜欢眯眼了，估计也是这只狐仙给带的。

胡三太爷不高兴的撇撇嘴，抽回手掌：“小汪是个老古板，你怎么也是个小古板啊。”

说完，又转身化成白狐，懒洋洋的窝成一团。

胡浩亮简直都没眼看了，你这一会儿人，一会儿狐，你特么就不能消停点么。

胡三太爷才不管小胡同学内心的崩溃，继续他的狐仙历史科普，总之，上至先秦两汉，《朝野佥载》记述：“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饮食与人间同之，事者非一主。时有彦曰：无狐魅，不成村。” 中至魏晋南北朝，《搜神记》一书内，谈狐的作品甚多，当时晋人喜谈狐仙，已成风尚。到了唐代，狐仙小说依然盛行，像《任氏》、《计真》等篇开始大肆宣扬与狐有关的灵异事件。宋代，民间还出现了“狐王庙”。明时，程朱理学，男女大防，大家懂得，谈狐的作品渐少。最后清代，《聊斋志异》集狐仙之大成，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蒲松龄笔下的狐仙们，集人类全部美德于一身，成为人类的好朋友，它们强调友谊、尊重真情，反而比人类更可爱。

纵观狐仙的历史，狐狸其实天性纯然，热情奔放，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狐仙瞧不上人类的道貌岸然，你丫要是真不喜欢，可以挥刀自宫，修炼葵花宝典啊，特么骂人算什么本事。

所以狐仙最后变成狐狸精，被污蔑为狐媚惑人，不过真正的狐仙也不在乎，直至到了现代，人类才能正常客观的对待自己的生理需求，性感也不再是一个带有歧视色彩的贬义词。

胡浩亮满目怅然，默默的不想说话，彻底放弃了自己崩塌的三观，随便吧，您高兴怎么整就怎么整吧。

胡三太爷探出脑袋，抖抖尖尖的耳朵：“怎么样，你现在还敢说自己不是人妖混血么？”

呵呵，人妖混血，我现在是吸血鬼。

胡浩亮不接他的话，直接切换话题：“那您呢？您是什么仙呢？”

说到正事，胡三太爷难得正经起来，他重新化作人形，拢起长发，端坐如修竹，沉吟片刻后道：“狐仙其实是道教的一支，也就是封神演义中所说的截教，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一。妖族不比人类天生灵秀，要修炼正果是极其艰难的事情，这遁去的一，就是截教所要截取的一线生机。”

What，这个怎么又扯上截教了？

胡浩亮同学刚刚收敛的心神，又是一晃，差点没有岔气，虽然他已经渐渐适应胡三太爷的聊斋画风，可是还是觉得脑壳疼，这次倒不是听不懂，毕竟封神演义大家小时候都看过，主要是一时半会，没办法把截教和眼前这只东北狐狸联系起来。

“但到了近代，因为道教式微，妖族也近乎绝迹，最后只剩下北方有狐仙供奉，融合了满族萨满教的仪式之后，成为东北大家最常见到的出马仙。”

说道这里，胡三太爷的神情看着稍稍有些失落。

当然东北的出马仙，不只是狐仙，还有黄大仙，柳仙（蛇），白仙（刺猬），因为流派不同，既有胡黄常蟒四大家族加清风（鬼仙）的说法，也有胡黄白柳灰五大仙的说法，这些不需要细究。

真正的出马仙分为保家仙和大堂仙两种，保家仙并不出马，也不战斗或看病，相当与护法神，他们都是默默的保护信其者，保家仙慈悲，没有贪嗔之心，供与不供都基本不于人计较。

胡三太爷就是所有保家仙的仙长，真名胡天山，胡家排行第三。

在众仙家中，胡三太爷这一支的狐仙道行最深，天性仁厚慈善，解灾灭难，扶贫救弱，能够察人间之善恶，悉百姓之祸福，保家宅之平安。

絮絮叨叨说完之后，胡三太爷长叹一口气，幽幽问道：“是不是觉得狐仙挺失败的，从最早的祥瑞天狐，变成现在不入流的保家仙。”

感受到胡三太爷的失落和黯然，胡浩亮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嘲讽般的笑了笑：“如果保家仙不入流，那吸血鬼算几流？”

胡三太爷第一次像个长辈一样，抬手摸摸胡浩亮的脑袋：“唉，吸血鬼可比保家仙厉害多了，妖族已经式微，基本灭绝，这个世界现在是人类和吸血鬼的天下喽。”

胡浩亮看着这个失意的狐大仙，突然认真道：“厉害不厉害，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保家仙，就算不能战斗又怎样，保家护宅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胡三太爷愣了愣，没想到被一个晚辈给安慰了，保家仙生性平和，不喜战斗，但并不是保家仙不能战斗！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汪老爹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这个看着安然沉静的少年，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坚毅和温暖，就算这个世界对他伤害再多，他依然爱着这个世界。

就算沦为吸血鬼，坠入最黑暗的世界，他依旧是那个发光发热，最明亮的少年。

本来作为保家仙，汪老爹死后，他就可以自由离去了，这么多年，因为保护一名吸血鬼，他已经受到诸多非议，被人类和狐族一遍遍的鄙视和唾骂。

汪老爹第一次跟他说，想要他继续做胡浩亮的保家仙的时候，他真的不怎么愿意，可是汪老爹一遍遍的求他，他是真的担心，他死了，没有人再护着这傻孩子。

他和汪老爹一百年的守护，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却足以把他们变作最亲近的家人。为了汪老爹，他决定再看看，没想这一看，就扎在这孩子的身上出不来了，好吧，这个沉默少年的身上，有他所想要守护一切最美好的品质，温暖，干净，良善，谦恭，坚韧，沉稳。

保家仙，保家仙，保的是什么，保护的不就这胡浩亮这样的好孩子吗？

魑魅魍魉，妖魔丛生，在这无边的黑暗永夜中保住最后一丝的纯良和明亮，不正是保家仙的意义所在，幸福所在吗？

胡三太爷一时间感慨万千，静默了片刻后，郑重道：“亮儿啊，以后三爷做你的保家仙，好不好。”

胡浩亮顿了一下，额，做我的保家仙？

不是他犹豫，而是根据胡三太爷说的，他好像只是一个法力不那么高强的狐仙，还是保家仙，不能参加战斗的那种。

可是这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做保家护宅的狐仙已经够惨的了，他不能打击这个老前辈，最后只能温和又无奈的笑笑：“好的。”

胡三太爷没看明白胡浩亮笑容背后的意思，他特开心的一把抱住胡浩亮，大笑道：“好好，亮儿你别怕，以后三爷罩着你，谁敢欺负你，三爷打断他的腿。”

这样豪爽的狐仙让胡浩亮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整个人都差点僵住，可是想想这是一只东北狐狸也就释然了。

胡浩亮没意见，但胡浩亮肩膀的小青龙有意见啊，只见愤怒的小青龙龙鳞炸起，刚要发飙，就被胡三太爷一把揪下来，直接扔进碧玉匣子里。

胡浩亮愕然，刚要说点什么。

胡三太爷突然再一次的搂住他，大力的拍拍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森然道：“胡家子孙没有孬种，亮儿别怕，弄死那个杂碎！三爷帮你！”

这是胡三太爷第二次说别怕，所以他遭遇的那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亮儿别怕，只四个字。

胡浩亮胸口沉闷，心中一哽，几乎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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