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4 柔弱的小猫

迪欧不敢睡太死，天刚亮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雨穗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伤口的确是收拢了，可体温恢复后，却没有停留在正常范围内，反倒是一路飙升。

先前惨白的肤色，此刻变得红彤彤的，虽然挺可爱，可持续性的高烧无疑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

迪欧打来一桶冷水，不断替她擦拭身体，散去温度，可却丝毫不见好转。

来送药时，K先生在门后道：“眼下，维持她性命的是异生兽那部分的她，她血液里流淌的已经不是人血，并且比例还在不断升高，如果从活命的角度讲，发热是好事。”

迪欧问道：“那，还有其他的角度？”

“她醒过来时，到底是人是鬼，那就没人知道了。长时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这丫头大脑中人类那部分到底还能不能支配身体？”

K先生从门缝中，将作为交换的咏叹调丢了进来道：“暂时还是给你自己保管，你欠我的金子，先记下吧。如果醒来的不是人，而是异生兽，你最好第一时间打碎她的脑袋。”

迪欧将熟悉的老伙计捡起道：“这可不像抠门的K先生，不怕我跑路？”

“哼只是那柄枪承载的东西太重，我怕担不起，它还是和你一起埋在荒漠里比较合适。”

迪欧麻利地填装子弹，咏叹调的口径几乎是左轮枪能达到的极限，就算是异生兽，若是体型较小，也能一枪碎颅。

一直昏睡的苏雨穗，这是忽然喃呢了起来。

她的眼帘轻微地动着，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话。

迪欧紧张地起身，朋友是朋友，倘若真如K先生所说，苏醒过来的是异生兽，那他也不会缺乏开枪的觉悟。

他双手握枪，抬起手，对准了苏雨穗的眉心。

她果然是醒了，许久没见阳光的眼睛还很敏感，艰难地尝试了好几次后，泪珠都渗了出来。

苏醒后映入眼帘的是银晃晃的枪口，想必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但迪欧必须确保她还是苏雨穗，而不是非人的怪物。

时隔三天，迪欧终于又一次看到她漂亮的枚红色眼眸，虽然显得很疲惫，眼睛都没法完全睁开，不过那抹漂亮的红色依然十分瑰丽。

迪欧轻声道：“你感觉如何？还认得我吗？”

听到声音，苏雨穗将目光投向迪欧，随后，她的眼神立马变了。

迪欧心里一紧，手已经搭在了扳机上，但凡苏雨穗有任何攻击意图，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开火。

可，出现在她眼睛里的，并不是野性，或者愤怒一类的。

还是一种恐惧。

她咿呀一声叫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缩到墙角，蜷成一团，头埋进了大腿，半个身子都藏在头发里去，好像这样能给自己提供庇护一样。

“爸爸对不起！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雨穗会听话的！雨穗下次不会再受伤啦！对不起！不要打我！呜呜呜……”

她并没有兽化，显然还是人类，甚至比之前更像一个少女。

可，似乎又并不能说完全正常。

“爸……爸爸？”迪欧看着瑟瑟发抖的苏雨穗，有些不解。

她看上去害怕极了，一边哭，一边道歉，那股恐惧肉眼可见，连床都被她带着一起晃动。

先前那个杀伐果断的双刃少女，现在居然成了一只被吓到床脚的小猫？

迪欧谨慎地靠近，试着问道：“你冷静点，已经没事了，我是迪欧啊，迪欧·贝尔斯特，你不认识我了吗？”

“啊啊啊啊！！！！！不要打我！雨穗真的知错了！爸爸不要再打我了！”她似乎更害怕了，为了躲避迪欧，直接摔下了床，躲到了墙角。

这番扭动，绷带又渗出了红色的印记，迪欧急切地道：“别再乱动！你的伤！”

“雨穗不会喊疼的！不会吵到爸爸的！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苏雨穗不停地哀求道。

【有些不对劲】迪欧收起枪，张开双手，一步一步接近她道：“你看，我手里没有枪，也没有其他武器，我不会打你的。”

苏雨穗全然听不进去，似乎更加害怕，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口。

迪欧一咬牙，猛地扑了上去，将她搂在了怀里。

苏雨穗被吓得动都不敢动，身体僵硬，似乎是觉得自己逃不过一样，双手挡在头顶，紧闭着双眼抽泣着。

【如果是动物的话……】迪欧这么想着，伸手探入她的发丝，轻柔地**着苏雨穗的后劲。

“没事了，我不会打你的，绝对绝对不会。”迪欧在她的耳畔温柔地说道。

苏雨穗身体的抖动慢慢缓和了下来，迪欧略微收紧了点手臂，想多给她一些安全感。

似乎察觉到他的确没有恶意，苏雨穗才小心地睁开眼睛，胆怯地从手臂的缝隙里打量迪欧。

迪欧冲她笑了笑，尽力让笑容显得友善宽厚些。

似乎，因为重伤和高烧的原因，她的记忆有些混乱，感觉现在是个小孩子。

“爸爸……爸爸不怪我了吗？”苏雨穗怯生生地问。

“当然不会，你现在受伤了，我更该照顾你才对啊，怎么会怪你？”

“因为，因为，受伤的话，又会浪费经费，爸爸会生气……上次用刀背打我……”

迪欧心里一紧。

就算是苏雨穗是异生实验者，可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用如此残虐的方式做惩罚吗？

迪欧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怒意，苏雨穗还以为是在生自己气，连忙改口道：“没有没有！雨穗没有怪爸爸！雨穗知道错了……”

她的眼泪和汗水让整张脸都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黏在双颊，看上去可怜极了。

原来，在很多年前，她居然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啊。

迪欧握住她的手道：“放心，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欺负你。”

认知上她把迪欧看做了所谓的【爸爸】，但苏雨穗也的确感觉到，眼前的【爸爸】和自己认识的【爸爸】，有很大不同。

她的小肚子不合时宜地传出咕噜声，苏雨穗脸红红地，赶忙伸手捂住肚子，不敢说话。

迪欧笑道：“我都忘了，你还是伤患，既然醒了，就得多吃点东西。”

他抱起苏雨穗，重新放回床上，替她拉好被子。看到她眼神里的忧虑后，迪欧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去替你弄吃的，不会离开的，等一小会儿。”

“恩恩，雨穗不会乱跑的。”苏雨穗将被子拉了上来，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

迪欧下楼后，K先生已经在营业了，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了吧台上放着的餐盘。

有烤羊腿和豆子炖肉，另外一个碗里则将面包鸡蛋捣碎后，混在肉汤里里做出来的面糊。

K先生敲了敲餐盘道：“你那份老规矩，病人那份多放了些糖和油。”

迪欧摘下帽子道：“老K，这次真的，帮大忙了，欠你的金子本来想赖掉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小子就不能能好好谢人吗？”K先生埋怨一句后，继续道：“既然枪没响，你还手脚齐全地走出来了，说明醒来的是你可爱的小猫妹，而不是怪物喽？恭喜。”

迪欧说道：“的确不是怪物，不过也不能说完全苏醒吧。”

他将苏雨穗的状况描述了一下后，K先生点头道：“算是比较幸运的状况了。异生实验者皆为人格分裂症患者，脑袋里同时住着主人格和失控的野兽，记忆思维算比较脆弱的，她的大脑应该是出于保护主人格的原因，封闭了她很大一部分记忆吧。”

“你似乎……对异生兽很了解的样子。”

“怀疑我？”

“能在北欧荒漠过日子的，就没有不可疑的。”

“比你多看了几本书，多上了几天学罢了。别让人家等急了，现在的她只是个孩子，身体好转后，记忆自然会恢复，赶快带着她离开我这儿。”K先生回答道。

迪欧戴好帽子道：“嫌弃我们？”

“是怕你的仇家连累我这小店。”

“不会打扰太久，那头漂亮的黑狼很快就会追上来。”

“那你还这么悠哉？”

迪欧依然很憔悴邋遢，不过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却看不到紧张。

“应付追军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他敲了敲吧台上的玻璃杯道。

K先生替他倒满牛奶：“杀掉所有追军后，追军自然就不存在了。”

“你这不是很懂吗？”迪欧将牛奶放在餐盘里，一起端了起来。

他回过头，从帽檐里探出眼睛，盯着门外的雪地道：“就以我们熟悉的十字街镇为猎场，在北欧，狼可是斗不过鬣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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