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幕：王国与圣国

返回王宫时，蒂兰并没有乘坐来时的马车——之前布莱德跑路的时候已经把那辆车驾走了，至于再从王宫弄一辆过来也没必要。

于是海因克斯特意从教会内部调了一辆马车送蒂兰回王宫。

蒂兰到显得无所谓，反正接近传说级的实力摆在那里，也不怕海因克斯坑她。唯一让她有点在意的事情就是……

“为什么你这家伙也在？”蒂兰和阿娅并排坐在车厢里，很奇怪地盯着一脸微笑坐再对面的大主教。

“蒂兰殿下难得来到圣堂教会，尽到地主之谊送您回王宫也没什么不对的吧？”海因克斯开口说道，丝毫不介意蒂兰的不客气。

“地主之谊吗？”蒂兰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一声，“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米兰尼亚王国的王都古斯伯德，而不是圣堂教会的圣城，你也不是王国贵族，只是教会的大主教而已吧？你，有资格说这是自己的土地吗？”

海因克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神圣米兰尼亚王国的现行法案中，有一条明确地规定，能拥有领土的只有王室、贵族，以及教会。这并不是单纯地指呆在这片土地上，而是这片领土上的一切都属于领主，领主在自己的领地上有着至高的权力，教会的宗教税以及神圣骑士团就是具体的表现。

但是在新年庆典后即将施行的修订法案里，教会拥有土地的权力被取消了。

也就是说，如果教会还想继续在米兰尼亚的土地上维持圣堂运行，就必须和每一个租赁商铺开店赚钱的商人一样，向王国交钱购买土地的使用权。宗教税不能再收取，神圣骑士团的规模也必须压缩到极低的限度。

圣堂教会在米兰尼亚王国扎根已久，几乎每一座一定规模的城镇中都有大小不一的圣堂，一旦真的施行了新法案，购买土地所需的钱具体计算下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原来，蒂兰殿下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当然知道，好歹也是王女殿下，这种事情就算不想知道老爹也会逼着我知道啊。”蒂兰叹了口气，很平静地对上了海因克斯的目光。

“那不知道殿下对于新法案怎么看？”海因克斯深吸一口气，略微收敛情绪后问道。

前些天来自王宫的使者已经把新法案的初版给海因克斯看过了，里面修订的所有内容几乎都只有一个目的，限制并削弱教会在米兰尼亚境内的力量。

当然，如果单单是法案里修改的内容，教会并不在意，毕竟是与骑士协会和魔法师公会同一级别的世界级组织，只要能够继续在米兰尼亚发展教会的信徒，付出一些代价不算什么。

比起这个，海因克斯更在意的是这些举措之后王室的态度。如果整个米兰尼亚王室都打定主意打压教会，新法案里的措施将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而他们的最终目的，恐怕是将圣堂教会的势力彻底驱逐出米兰尼亚王国。

尽管那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但一旦决定，以一个一流强国的力量，结果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面前这位很有可能在新年庆典上被宣布册立为下一任国王的第二王女殿下到底是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新法案？”蒂兰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说，“我没什么看法呀，反正都是老爹的主意，关我什么事情。”

“殿下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海因克斯扯了扯嘴角，心说鬼才相信，“既然这样，不如我问得直白一点吧，殿下，对于圣堂教会到底是怎么看的？”

“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言者，光明的守护者，宣扬女神的神迹什么的……吧。”蒂兰吐了吐舌头，说道。

“……”海因克斯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殿下没有说实话啊，您这不就是把圣典第一章的几段话给总结了一下吗？”

“废话。”蒂兰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要是瞎说的话天知道你会不会转头就给我扣个异端的帽子然后把我绑回去一把火烧了？”

“呃……”海因克斯愣了一下，尴尬地解释，“不会的，现在我们早就不干烧异教徒的事情了，现在是文明时代，况且蒂兰殿下身为王女，我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

盯——

“好吧，这样的话你总可以放心了吧。”海因克斯终于无奈了，右手轻轻亮起一点圣光，整个车厢都笼罩在了一层无形的结界中，“这样就没有人能听见我们说话了，另外，我也没有带任何录音的道具。”

一边说着，主教大人抖了抖身上的长袍。这种神职人员长袍的风格很朴素，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我说，你就这么想知道我对圣堂教会的看法吗？”蒂兰也有点纳闷了，这个家伙难道有这么八卦吗？

“就当是满足一下我个人的好奇心吧。”海因克斯说。

“哦……脑残。”

“蛤？”海因克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我口型，脑——残——”蒂兰重复了一遍。

“为……”海因克斯微微皱眉，别说他是大主教，就算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光明女神信徒听到这话时恐怕都会忍不住撸袖子打人。

“因为就是事实啊。我就问几个问题，如果主教你能回答上来，当我没说。”蒂兰坐正身体，“农夫辛苦耕作，女神会保佑年年风调雨顺土地丰收吗？商贩辛辛苦苦把商品贩卖到各地，女神会保佑他生意兴隆吗？垂死的人向女神祈祷，女神就会出现拯救他，给予生命与健康吗？军队作战……就算是神圣骑士团在讨伐那些邪魔时也曾经折戟沉沙过吧？怎么就没见女神保佑他们战无不胜呢？不是神圣骑士号称女神的战士吗？”

“至于我们，”蒂兰指了指自己，“埃丽斯韵王室，十八年前遭遇叛乱，我老爹的亲人，王室直系血脉几乎全死光了。女神有出现过维护正义吗？别跟我提教会的援助，你我都清楚那只是一场交易。或许你们觉得老爹限制你们的权力是对女神的不敬，但这才是一个好国王应该做的事情。”

“圣堂教会最脑残的地方就在于征收宗教税这种本来就不改存在的东西。王国征税，税款用来维持军队，修路筑路，用在交税的平民身上，就算有贪污的蛀虫，王国征税的根本目的还是好的，可是宗教税……你们用在哪了？”

“信仰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有人真心信仰女神，愿意为教会付出一切，我没意见，甚至还会敬佩这种心中有坚定信仰的家伙。但是把宗教税这种东西写进法令，不交税就是违法，你觉得思维正常的人会认同吗？还是说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傻瓜？”

一通话说下来，海因克斯沉默良久，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

“呵，呵呵，哼哼哈哈哈哈！”

阿娅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经质笑声给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小声问道：“喂，你不会一通嘴炮把他给说傻了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诸葛村夫，更何况我也没骂人啊……”蒂兰也有点慌，“他不会是故意装疯好让教会找我们麻烦吧？”

“放心，蒂兰殿下，我没事。”海因克斯收敛了笑声，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殿下您说得很好而已。”

“很……很好？”这次轮到蒂兰懵逼了。

“宗教嘛，本来就是用来忽悠人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忽悠人的水准好还是坏而已。”海因克斯脸上依然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窗外，王宫的大门近在眼前。

阿娅和蒂兰走下马车后，教会的马车缓缓驶离。

“刚才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阿娅咧了咧牙。

“要不然嘞？”蒂兰打了个哈欠，朝王宫大门走去。

蒂兰没有直接回住所休息，而是到古兰修经常呆着的书房找到了他。

“哟，回来了？”古兰修抬起头打了个招呼。

“嗯，顺便过来提醒你一句，新年庆典的时候教会可能想要搞事情。”

“海因克斯那个老乌龟终于忍不住了吗？”古兰修放下手里的羽毛笔，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一副头疼的样子，“真是的，老实点不好吗？非逼我动手，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变成对教会的战争了啊。”

“但是你不打算让步不是吗？”蒂兰对于“战争”这个字眼倒没什么感觉，只是稍微挑了挑眉毛，“把铁壁之盾调回来就是为了警告那些家伙吧。”

“当然，我可没打算让米兰尼亚王国变成圣国。”古兰修笑了笑。

“圣国？教会那群家伙不会真打算干掉埃丽斯韵王室然后弄个教皇管理的国家吧？”蒂兰一愣。

“大概吧？他们不是一直这么干的吗？最开始米兰尼亚建国的时候教会就在这个国家留下了太深刻的烙印，十八年前的战争虽然我勉强平叛，但因为和教会达成了协议，也不得不做出了很多退让。放任他们再搞下去，神圣米兰尼亚王国变成米兰尼亚圣国也不是没可能。”

古兰修的脸上罕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充满杀意的冷笑：“不过，他们是真的当我在王都呆了十多年，剑已经砍不动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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