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姑苏（一）（B）

B13.

一周后，星期五。

今天，高一部的修学旅行，比平时更早，学校让学生们六点就到校集合，天雪市六中分为两个校区，设备更新的高一高二部，幽静适合苦读的高三部，因为高三部更适合大型车辆的进出，所以游他们今天要在高三部校区进行集合。

有那么重要吗，单独拿出这段来叙述？

游想的是，有一天他也会在这里，这个四面被老旧小区包围，被梧桐香樟的树荫遮住的校区里度过最繁忙的一年。

那个时候，自己的身边，会是哪些人呢？

带着夕来到操场，夕去找她自己的班集合了，游摸出手机，给夕的妈妈发了条短信，“正在集合，没有问题。”

昨天晚些的时候，游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游同学，你好，我是夕的妈妈，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聊聊。”

夕的妈妈？

“当然方便，您想聊什么？”游回了过去。

手机铃声——

“您好。”

“游同学，不，还是喊你小游吧，听上去比较亲切。”

对面果然是夕的妈妈，年轻貌美得不像是四十岁的人，游想起了上周见到的夕的姐姐，那个萝莉已经毕业，那至少也有二十来岁，夕的妈妈……不愧是母女，一下子理解了夕的美貌从何而来。

“您随意，找我是想了解什么吗？”

“你们明天要去外地玩，对吧。”

修学旅行？是啊。

“是，学校组织安排的，您可以放心。”

“夕还没有过这样和同学一起出去的经历，所以我想——”

游听明白了，他的情商还是蛮高的。

“放心，我来照顾夕，定时和您汇报情况，不会有问题的。”

“那太感谢了，对了，这个号码就是我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打给我就可以。”

“了解，谢谢您。”

爱操心的妈妈，天底下的妈妈倒都差不多，老妈也是喜欢唠叨，总是把游还当成十年前的小孩子。

或许在父母眼中，子女永远都是小孩子。

“上周，你见到夕她姐姐了，是吧。”

“嗯，见到了，还……蛮吃惊的。”

“她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吧，这孩子，我不该把你们俩的事和她说的……”

电话那头的夕妈妈显得有些无奈，怎么了，夕的姐姐，不喜欢他吗？

“没有，没有，您别担心，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我会让夕的姐姐理解的。”

虽然游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姐姐大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是吗……”

电话挂断，游的回忆结束。

抬眼就看到在操场上左右张望的夕，她居然还没找着自己班在哪里吗？

游摇摇头，喊住了她。

“那边。”手指了一个方向，这丫头还真是眼神够差的，他都看到了，那么大的一块塑料牌子举着，高一某某班，她到底是怎么看的？

夕吐吐舌头，一只手护住背后的书包，朝自己班跑了过去。

老老实实待在队尾，夕并没有和班里的同学说笑。

没有朋友，连熟人都没有吗？

“还在看女朋友呢。”说话声打断了游。

男生总会有一两个那么有点贱贱的朋友，如果好好打理一下肯定是很帅的，坏坏的笑，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让人怀疑他是中二病还是真的看淡红尘是非。

同学，楚，男生，虽然单身但貌似和班里另一位女生有暧昧的关系。

“怎么，女朋友照顾好了？”他的调侃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我这是纯洁的交往，不像某个人，为了追某个人跑来六中，可惜人家还是爱答不理的，挫败啊。”游一只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并且准确戳中了他的痛处。

如果不能互相伤害，那还叫什么好兄弟？

可惜，大家这种交流方式也相互熟悉了，一个转身就躲过去的楚重新靠过来，“不说那个了，你可是学生会的，知道这次行程的安排吗？”

“发下来的单子都有写吧，顺带还附赠了景点的相关介绍。”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更具体的，比如说晚上下榻在哪个酒店啊，有没有老师查房啊，逛景点时是自由观光还是老师带领之类的。”楚露出一种贼精贼精的，期待无限的眼神。

这家伙是有多想在这两天彻底解脱束缚，无法无天啊。

“不知道，问就是没有，多余的你就别想了，连房间人员的自由组合都是我争取来的，好好感谢我吧。”

“呸，你难道争取到男女组合的自由了吗？这都没做到还想邀功？说到底也只是和一群大老爷们住一起，我的幻想，美好的合宿，啊，破灭了……”

……游还真是无话反驳。

清点人数，不久，大巴车驶进校园，有序上车，座位自由安排，这可是和心仪的女生搞好关系的好机会，游正想看看楚是不是和那位坐在一起——

“我来陪你了，感谢我吧。”楚抱着书包就坐在了他身边。

“我比女孩子的诱惑还大吗，楚同学？”

“嘿嘿，这不是，她闺蜜防着我，我没机会抢到座位吗。”

没出息……

懒得理他，游戴上耳机，车上已经开始搞起点歌唱K的活动，如果不想被吵得吃不下午饭还是戴上耳机最好。

四个小时的车程，游摸出手机，缓存了些番剧，正好能把时间消磨过去。

“让我们荡起双桨……”即使隔着耳机，班里同学的歌声仍旧不绝于耳，这玩意，也太难听了吧。

游加大音量，他现在格外怀念夕的歌声，那才是天籁。

……

大巴驶上了高速公路，路边的风景渐渐单调起来，除了车辆行驶的颠簸和车内难以言表的味道，实在是找不到更多来描述的东西。

长时间盯着手机，游有点晕，这坐车不舒服的毛病这么多年是一点都没有好转，游回忆起很久以前春节回乡下过年时乘坐的面包车，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摧残，七座的车子塞下快二十个人，真的绝了。

深吸两口气，游摁灭手机屏幕，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真的没什么新鲜的，看两分钟就会厌倦，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着同学之间的聊天。不过大家也没什么力气了，一是这么长时间的车程对平时缺少运动的高中生来说不太适应，二是昨天晚上多少有些兴奋，今天早上起床又很早，所以现在困意上泛，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犯瞌睡。

看着身边的楚，已经是歪着头睡着了，游没叫醒他，从书包里掏出多带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想起了夕，这家伙是不是也在瞌睡？是不是什么都没盖就歪在座位上？夕不可能去和班里同学一起疯的吧？无事可做的她好像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好选择，她可是看电影都能睡着的主。

这么睡非得感冒不可，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好了。

游拨通了微信的视频聊天，光是听见她的声音还不能轻易相信，游只相信他亲眼看到的。

接通了，夕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拍摄得很清晰，夕似乎也在玩手机，被他打断了，所以还挺不爽的样子。

“在干嘛？”

“追剧，怎么啦？”

“没，提醒你要是困了想睡觉记得身上盖一件衣服，你有好好听我的话昨天多在书包装一件外套吧。”

“是是是，记得记得，我盖在身上呢，给你看行了吧。”镜头向下，果然是身上盖着衣服，只是，夕的身边似乎没有人的样子。

“身边没人吗？”

“……要你管。”

“稀奇啊，我记得你们班四十个人，这辆车也就能装四十个人，再加上班主任……你身边的位置到底是怎么空出来的？”

“去，你明明知道的。”

宁愿三个人挤两个位置，都不愿意和夕坐在一起。

这家伙的人缘，超乎想象的差劲啊。

“那视频就别挂好了，我陪你，你就当成是我坐在你身旁。”

游没什么办法，他和夕也不在同一辆车上，只能想出这种办法。

“哦。”姑且是答应下来，夕重新看起了她的电视剧。

能听到那边的嘈杂，音乐，聊天，笑声，这一切，都与夕无关，木木地看着手机，也许有人注意，也许有人想接近，但没人真的靠过来，就这样保持着坐姿和表情，一路上。

“喂喂喂，别哭啊。”游看着情况不对，夕贝齿咬唇，眼睛似乎有什么闪着。

“我没哭。”遮住摄像头的夕抽了一下鼻子。

“我不是你男朋友吗，有什么好烦恼的啊，你说啥就是啥，学生会我也陪你一起了，带你逛街陪你到处逛……所以别哭啊。”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游有些慌了神，语无伦次的。

“我没哭，听到没有！”

重新看到夕，眼睛有些红肿，果然还是哭了吧。

唯独不想看到你对我倔强啊，游咬咬牙。

“我们来聊天吧，你想听什么，我和你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随便问。”

“你的青梅竹马。”

“失败，我没有青梅竹马。”

“哎，我不信。”

“真的啦，除了某个瞎了眼的猫，我这只死耗子是没人看得上的。”

“噗嗤——”夕被逗笑了，“你说谁瞎猫呢？”

车子继续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相隔一两公里的两辆车，少年少女通过屏幕交流，互相竭力找出话题来使交流继续下去，有些滑稽。

但也有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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