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夫人

03.

“终于来了，”鸢的母亲正在摆盘，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按照大小形状和风格放在甜品架的不同位置，第一层是切片的吐司，第四层就是小巧的马卡龙了，“森小姐也来尝尝看，我对自己的手艺没什么自信，需要专业人士来指导一下。”

“夫人。”森欠身，“您想吃任何的甜点只需要和我说一声就好，天气很冷，您这样很容易感冒。”

“小森还是那么贴心，”鸢的母亲笑了，“屋子里常年恒温，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

“好了，坐下吧，既然我是女主人，听我的话坐下来吃宵夜也是你应该服从的吧？”

“……是。”

平台是露天的，不过这只是看上去的样子，超轻超薄的框架围绕着平台，几块超大型的特制玻璃将露天的观景平台围得严严实实，就像是园艺的阳光房一样。不过远比那高级和美观，肉眼甚至很难看出这其实是个密闭的空间，为的只是完全不受阻碍的在冬日也能欣赏湖区森林的景色，还有挂在天空上的那轮白月。

设计师想了很多办法，他们不满足于室内恒温，而是要让连阳台这种地方也不会受到雨雪温度的影响，只要贵客想要，时时刻刻都可以在室外开Party，可惜那些高科技的效果并不太好。最后还是回归朴素的笨方法，就像开空调时把门关上一样，他们把整个阳台“围”了起来。

“绝对不会影响观感，您可以自由地探出身子，超轻玻璃在栏杆外五米的地方才架设，”那个看起来相当不正经的设计师信誓旦旦，“我们是专业的！”

“当然，你们可是收了我们五十万美金，要是出了问题我保证会把你们的公司生吞活剥，”森当时冷冷地说道，“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你们最好提前说出来。”

“那个，还是有一点点小问题的，您看后院阳台下正对的游泳池，如果想要那种从卧室一跃入水的浪漫，为了安全我劝您和您的主人不要那么做。”

但那间平台通往的是鸢的卧室，按照鸢的意愿，那间平台只是加装了遮雨层，每年夏天的时候鸢还是可以穿着泳衣从四楼一跃而下，她的跳水成绩一直在学校是第一。

“好吃吗？”鸢的母亲眼神很殷切。

“呃，夫人，您想听真话还是违心的赞美？”森接过那杯温热的奶茶，“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我这么表达。”

甜味过重口感单一，从面团的发酵到奶油的打发都很糟糕，该说是遗传吗，鸢和她妈妈一样，爱吃甜品却对甜品本身一窍不通。

鸢的母亲叹了口气，“虽然不介意，但听到你这么说还是很失落啊，鸢和我一样，这方面笨手笨脚的，好吃的东西自己不会做，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男生给她做饭。”

夫人您就别担心这个了，大小姐在天雪市快活似神仙，那个男生别的不说，做饭倒是一绝，大小姐想吃什么他都能做出来。森腹诽，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大小姐那么优秀，不必为了衣食奔波，她会拥有选择的权力。”

“希望吧，不过那是她的人生，她想怎么过是她的事——说起来，森你才从天雪市回来没多久，怎么样，出差的感觉还好吗？”

现在是一月末，森一周前才带着Tina从天雪市回到家里，在天雪市的一周时间里她本想好好考核一下那个叫游的男生，不过中途被Tina和Yuna这对姐妹的事打乱了节奏，最后也没能摸清游的底细。

“还好，还好吧，看到大小姐在那里生活的尚可，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可以稍微放点心。”

“你要是担心鸢，出差什么的随时都可以，不需要我们的批准，不过大张旗鼓的还是不太好，就订普通的机票吧，家族旗下的航空公司也有不少……”

“夫人夫人，今晚邀请我来这儿吃东西，不是为了谈大小姐的事吧，详细的情况我已经第一时间以书面报告的形式交给您和先生看了，当时您并没有什么异议啊。”

森敏锐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中国人是怎么说的来着，程咬金的三板斧，抡完一斧还有一斧，刚才先生没刁难她，难道说是夫人生气了？

森也有三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只是她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只局限于会说中文，至于什么成语歇后语的就完全是乱用了。

“哈，咳咳，那我就不绕弯子了，真是的，在熟人面前根本没法掩饰什么，鬼知道那个秋水仙的外号是谁传出来的，”鸢的母亲从桌子下的小抽屉里摸出一份文件，“家族的慈善基金决定对全美50州的流浪儿童进行共计超过十亿美元的救助，包括建立专门的收容机构；寻找愿意收养的家庭，提供到成年前的生活补助；与各大学校合作，对适龄的儿童进行基础教育和技能培训；提供社会道德和法律准则的普及和心理健康的关注，帮助他们自力更生，在社会上通过自己的能力有尊严地活下去……”

森呆呆地听着，她没听明白，这种数字和规模的项目，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决定先在芝加哥进行试点，现在需要一个能让我们彼此都信任的人，了解他们熟悉他们的人，森你现在明白了吗？”

“您是说……我？”

“爸爸说的，你今晚是为了那些孩子才违逆守则骑车去唐人街的。”鸢的母亲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父亲，他们两个彼此的称呼还保持着当年鸢刚刚出生时的习惯，爸爸妈妈，完整的称呼应该是“孩子她爸爸”“孩子她妈妈”，听起来倒是有种年轻小夫妻的亲昵可爱。

“那份守则……您看过啊，先生他一眼都没看过。”

“因为是森写的嘛，我当然看过。”

森不好意思地笑，还有点感动，夫人也愿意原谅她真是太好了，而且从各种意义上看，说不定今晚的偷跑还是一件好事。

“一千万美金的使用权就交给你了，你做出的成果决定着救助计划的后续，如果成效很好，我们还会和政府合作，寻求国际合作也不是难事，对于家乡我们也很想尽一点微薄之力啊。”喝了口快凉掉的奶茶，鸢的母亲轻叹。

“我帮您换杯热的吧。”

这次森没有被拒绝，看着阳台上的夫人，森想起了很久之前先生无意中提到的，可能是先生这辈子唯一的情敌，十八年前夫人的大学同学，好像就是失去亲生父母的孤儿。

但想象中超级高富帅碾压穷小子的剧情并没有发生，那个男生的养父母家里也很不宽裕，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供养家庭，他放弃了继续追求夫人，从此再也没有相见。

现实一点都不曲折啊，笔直到砍断所有的幻想，森望着夫人的身影，说不定夫人这些年从商界退出转而投身慈善事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想什么呢，你到底是准备加多少奶啊？”鸢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森的身旁，他也悄悄从阳台退了进来，目光注视着夫人。

“您是……在吃醋吗？”森小心翼翼地提问。

她当然不会为那个未曾蒙面的男生伤感，但先生和夫人的八卦她还是很乐意吃的，如今森唯一后悔的就是先生十八年前和夫人私奔的时候她没有一起跟着。从他们结婚到鸢的出生再到他们带着鸢回来的这十年间发生的事森知晓得并不多，这对好奇心很重的森来说是个无可弥补的遗憾。

当年夫人怀上了鸢，家族的老人逼迫先生必须放弃夫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先生一怒之下放弃整个家族的荣华富贵，带着夫人跑去了天雪市，在那里结婚生下鸢并且白手起家重新开始……那个时候森才十岁，要是一起带着的话肯定会被误会，而且森那墨绿的眼睛和带有欧洲特征的面庞很容易从一堆亚洲人中间分辨出来。鸢的父亲也是考虑了很久才放弃带上森，至少森留在这里还有比较优越的生活，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犯不着刁难一个十岁的孩子。

因此就算冒犯，森也想从先生那里挖出点过去的情报，或者说是八卦。

“要是能给我吃醋的机会也不错，可惜我和那个男人只见过一面，我试着调查过那个男人，他早就结婚了，对方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在同一家企业上班，过得很幸福。”

您还调查过人家啊，想不到您还是这么谨慎的人，按说这种层次的对手您不是应该连正眼都不看吗，碾过去就好。森在心里默默吐槽。

“森你知道我是在哪里因为什么和那个男人见过一面的吗？”

森摇摇头。

“我陪着妈妈去了他们大学同学的同学聚会，在我们结婚不久后。”鸢的父亲自嘲，“说起来我真的没资格对那小子那么严格的，他都能抱着坚定的信念打来电话让我把航班推后，我也是一腔热血想去同学会告诉那个男生，最后赢的人是我，他输了……男生的虚荣心总是很奇怪，你说呢？”

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这种问题不管是点头还是摇头都是糟糕的回答。

只是，有点出人意料啊，先生也有那么小男生的一面，那个时候先生应该没什么钱吧，身边拥有最珍贵的也就是夫人和还小的鸢。

即使如此也要骄傲地炫耀，我赢了，最后获得女孩芳心的人是我，她现在是我的老婆，有结婚证的！

见鬼，居然有点羡慕，快三十岁要达到“阿姨”级别的森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对爱情有什么奢望，她这辈子只要跟在先生和夫人身后就好。

但此时此刻，想象十几年前的那场同学会，森久违的少女心，砰砰直跳。

“想听就过来坐吧，今晚很适合讲故事，顺带一说，妈妈也很关心森你的感情问题哦，有没有喜欢上什么男生，带回家来看看啊。”

森的脸涨红，端着奶茶回到平台。

“没有！”

（自爆环节开始，人人都有黑历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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