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先生

02.

暗红色的杜卡迪Superleggera Project 1708在公路上疾驰，拉出一道红色的幻影，所有人和她会车时都会停下来打开车门驻足，到底是怎样的精灵才能驾驭那酷到爆炸的机车？

更难得的是，骑车的好像还是个女生，虽然头盔遮住了脸，但那身女仆装下窈窕的身姿，绝不可能是个壮汉。

真好啊，忍不住就摸出烟来叼上，路边帕萨特的车主看着烟雾慢悠悠的飘散在幽蓝色的天空中，浮想联翩。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想骑着帅气的机车，带着漂亮的女生到处兜风炫耀呢？

森可想不到自己的身影会勾起路人那么多的感慨，她加了一把油门，要是再不回来先生和夫人就要发现她是偷跑出去了。

是的，她是偷偷跑出去的，没有得到家主，也就是鸢父亲的许可，至于利用鸢氏财团和旗下企业的名号让那些警察放弃，则是一个小小的把戏。作为家主的女仆长，森也认识不少上流社会的朋友，打个电话帮个小忙，骗骗警察局的头头还是很轻松的。毕竟他们也是拿工资吃饭的，用不着为了这几个小鬼得罪上面的人。

幸好，那些小鬼选择扫荡的便利店还真是鸢氏旗下的零售分支，这种便利店在全世界有六万多家，太过有名，这也是那些警察能信服森所说的原因。至于今晚他们造成的那点损失，森已经用自己的钱补上了。

真是不长进啊，二十年了，当年的自己都快三十岁了，那些孩子却每年都不见减少，森有点伤感，她在唐人街拜托了当地不少的商户店铺，让他们帮衬着点这帮孩子，要是有警察难为他们就第一时间通知她，所以今晚森才从别墅骑机车急急忙忙赶到了现场。

千钧一发啊，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要是被送到少管所之类的地方，就真的很难完整的出来了。

一个急转弯，森骑着机车拐进森林里，她是私自跑出来的，车子自然也是偷偷从车库里取的，没有经过鸢父亲的许可。而存放这些收藏品的车库和别墅自带的车库并不在一个地方，鸢之前偷偷开到市里去的那辆Koenigsegg Agera也是从车库里拿的。所以森现在要把这辆机车还回去。

顺便一说，鸢随手挑的那辆柯尼塞格买来的时候花了250万美元，而鸢只是喜欢车子前面幽灵的车标，很可爱，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鸢大大咧咧和先斩后奏的性格有不少都是和森这位女仆长姐姐学来的，至于离家出走和不辞而别，鸢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学得比森更漂亮。

黑色的磁卡插入，指纹验证声纹验证虹膜验证密码验证，比起拥有最高权限的鸢，森想要打开眼前这座钢铁堡垒要历经的步骤就复杂太多了，因为里面存着的不仅仅是豪车这种收藏品。一个历史几百年的家族和庞大的商业帝国，也绝不可能是只对豪车手表之类感兴趣的土包子，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深深藏在地下十几层的地方。

慢慢等待古老的机械门打开，森调整着呼吸，晚上九点要向先生汇报一日工作，十点要给夫人送牛奶，虽然送牛奶的让其他普通的女仆来做也可以，但森已经习惯了亲力亲为，这样比较放心。

说起来，先生和夫人回来，已经过了八年啊，大小姐也快要成年了。

森还记得她和大小姐第一次的相遇，那是八年前的秋天，还在花园修剪草木的森突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轰鸣。

自从先生和夫人跑去了天朝，这幢房子就只住着她和几个负责打扫的女仆佣人，那时候家主还是鸢的爷爷，他们不喜欢略带潮湿的湖区环境，几年前就搬到西部了，说是在那边骑马和飙车都可以尽兴。对了，车库里的这些车其实大部分都是原家主，鸢的爷爷的收藏，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车，而鸢的父亲是个低调的人，出门总是跟着同一辆迈巴赫，远远犯不上买来一堆只放在那里落灰的废铜烂铁。

这轰鸣……是直升机！森抬头，湖区那边，水天相接的地方，森终于看到了她等了十年的人。

“先生，还有夫人，欢迎回家。”森毕恭毕敬行礼，不过第一个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却是个小女孩。

只有十来岁左右的小女孩。

“辛苦了，这么些年还在这里，按照约定你其实可以离开了。”先生抱起那个女孩，“以你的聪慧，在这里做服侍人和打扫屋子的工作太屈才了吧？”

森摇头，“我不会离开的，这里就是我的家，一辈子照顾先生和夫人是我的工作，除此之外，我的人生没有意义。”

“别说那么奇怪的话，这儿是现代社会，你这么说总让我有种战国乱战，君臣家子的感觉……来，她就交给你照顾了，我的女儿，鸢，不过身体不太好，就麻烦森你了。”把鸢递给森，鸢的父亲重又跳上直升机，“还有些事情要办，老头子非要我回来的意思我明白……就这样，鸢就拜托你照顾了，对了，她喜欢吃甜食，喂她甜食她就会喜欢你的。”

直升机离开，鸢的母亲甚至没下来，她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跟在鸢父亲的身后，负责一些文案书面的工作，不过几年之后政商两界就再也无法把她当做是“不起眼的女人”，他们还给鸢的母亲取了一个绰号，黑色秋水仙。

这个绰号当然不可能用在花瓶身上，鸢的母亲也远不是花瓶，她恬淡的气场和凌厉的作风形成太过鲜明的反差。倒在她手下的对手最后记住的，往往是那温柔的笑容，而不是击败他们的果决手段。

好吧，看来这无所畏惧的做事风格，森是从哪儿学的也很明显了，这一家子都是一般，难怪他们无法对鸢太过严厉，因为鸢也就是年轻时候的他们，还是更温柔一些的版本。

森看着眼前的鸢，漂亮的眼睛里是好奇和迷惑，来到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不愧是先生的孩子，森立刻就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好感。

“我叫森，你可以喊我姐姐，以后就由我负责你的生活起居，我喊你‘大小姐’可以吗？”

鸢点点头，“姐姐，你喜欢看星星吗？”

森花了很长时间查找资料，大小姐的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比喻？是暗示？是对自己的考验？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直到去年，森总算是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那天，鸢从家里跑了，坐上了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看星星去了。

“我去找我喜欢的人了，姐姐再见！”只留下这句便条黏在森的房间门口。

所以森一直很难对游有什么善意的表现，比起照顾了她七八年生活的姐姐，还是小时候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男生更值得鸢留恋，这让森大受打击，郁闷了好几个月。

回忆到此结束，车库的门终于打开，灯光缓缓亮起，用来防火和抗氧化的填充氮气排出，空气灌入，森推着机车，来到了取出车子的位置。

可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你关门的时候忘了启动气体循环系统，我这边是能收到警报的，你疏忽大意了。”鸢的父亲靠在门边，手里晃着另一张黑卡。

虽然同是打开车库的钥匙，但两张卡被赋予的权限是不同的，森低下头，她知道自己还是被发现了，忘了关门的程序真是致命的失误，还以为只有大小姐才会犯这种错误。

时间紧迫，精密严谨如她，也粗心大意了一次。

“不想解释一下吗？”

“未经允许，我无权在先生面前随意言语，这是守则里明文规定的。”

森默默等着惩罚，未经允许私自打开车库，冒用家主名号蒙骗公职人员，包庇纵容违法犯罪，每一条都足够把她从这里逐出去，顺带着还可以把她整到家破人亡。

鸢的父亲抚额，“那份守则是你自己制定的啊，别说的我像是个严苛不通人情的老古板一样，可我到现在都不清楚那份守则的具体内容好不好？”

“如果您想听，我可以背给您听。”森依旧低着头。

“是因为那些孩子吧，那些孩子和你曾经一样，所以你才骑着车跑去救了他们，对吧？”

“……您说的对。”

鸢的父亲叹气，“能告诉我理由吗，让你这么做的理由，我只需要一个理由。”

“当年您把我从那片地狱带到了这里，让我有了家，我很感激！如今的我虽然没有那样的能力和魄力，但我也想帮到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二十年前，蜷缩在垃圾桶旁，等待着附近餐馆来这里倒泔水的森，以吃到一点温热的东西、活到明天为目标，那时候她望着混黑的天空，想不到现在的生活。

森接受因为她的莽撞带来的一切后果，但她不后悔。

谁又能真的怨恨曾经的自己呢？只是可怜，只是怜悯，只是想帮他一把。

“妈妈做了蛋糕，来一起吃吧。”

“什么？”

“别低着头啦，我不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就把我的女仆长开掉的。”

“您……不惩罚我？”森愣愣抬头，鸢的父亲，也是她的先生正在微笑。

“妈妈说她要请教你甜品的做法，来吧，四楼的平台，收拾好这里就来吧，她那个人很笨的，明明老实吃现成的不就好了么……”

声音渐行渐远，森终于反应过来了。

“明白了，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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