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柚（一）（A）

A04.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五个小时之前。

“我可以进来吗？”鸢掩上门，笑得很不正经。

“姐姐你都进来了就别问这种问题了好不好？”柚从床上坐起身来，看起来她直到刚才为止都是躺在床上休息。

其实柚一直靠着门在听着客厅的动静，从桃进屋再到后面的大批人马到达，柚对外面所发生的都一清二楚。

她只是不想出去，因为出去就能看到桃黏着自己的哥哥，做着亲密的动作说着亲昵的话，柚害怕自己会控制不好情绪，那样哥哥就在大家面前下不来台了。

真奇怪，哥哥身边的女生那么多，不管是夕还是鸢都很有可能会成为她未来的嫂子，但柚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反感和敌意。相反，有时柚还会感到高兴，因为哥哥是和这么多优秀的人在一起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她们对待自己也像是对待妹妹一样。

拥有这么多的姐姐，柚怎么会讨厌她们呢？

“怎么了呀，今天游可是要做大餐，你不去厨房捞两片刚煎好的培根尝尝吗？”鸢来到床边，掀起被子的一角，轻轻坐下。

鸢可是穿着睡衣，足以可见她来这儿的频繁程度，常客，基本是隔三差五就来蹭饭。主要是鸢也不怎么会做饭，所以每次吃外卖吃厌烦了她就会跑来搓一顿，给游发个红包当做伙食费，吃完抹抹嘴就往游的房间钻，玩会游戏看会电影再回去。

游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看着聊天记录密密麻麻的红包，不知道该点收还是不收。鸢也是闲的，红包二十四小时不接受就会返还，她第二天就再发一遍，要是叠加的金额超出了红包限制就换转账，所以游坚持了一个多月没收，转账信息都快叠到三千了。

“鸢姐姐给钱吃饭不是也挺好的嘛，哥哥你能进一步改善伙食水平，鸢姐姐也没有心理负担，哥哥你知道鸢姐姐不缺这个的，纯粹是不想欠着人情。”柚劝说游，“哥哥你要是真的不想收，就把这些钱存起来，等鸢姐姐结婚的时候包成红包还给她，这不就解决了？”

游觉得自己老妹说的很有道理，就把红包都收下了。

鸢当时听了柚的叙述就傻眼了，本来前半段她还在微笑，这孩子真是会说话会来事，作为未来自己的小姑子真是不错云云。

结果后半段这在心里还没焐热的“小姑子”就吹了。

“我结婚的份子钱？可是我想和谁结婚你不知道吗？有自己给自己送钱的吗？”

“是哦，哎，差不多啦，哥哥以后要是和夕姐姐在一起不就好了，鸢姐姐你结婚的份子钱不就可以让哥哥送了。”柚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个严重的表述错误。

这能差不多吗？鸢就差当场吐血了。

回到现在，鸢奉游的嘱托来刺探情报，为了好吃的她一向很卖力。

“不吃，在这儿挺好的。”柚从床上扯了个枕头抱着，

“这可不像是柚子妹妹的风格啊，你对你哥手艺的热情不是相当热情的吗？”鸢双手支撑身体后仰，晃动着双腿来让整个身子保持平衡。

“是我哥让你来的吧，我没事，吃饭的时候我会出去的，鸢姐你出去和她们玩儿吧，不用管我。”

“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一半的不开心一半的不甘心，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鸢点点柚的脸蛋，因为经常蹭饭，几个女生中柚最熟悉的也就是鸢了。

“唔……”

“好吧，这种时候要是没有一个会读心的魔法师就太无聊了，”鸢拍手，“我来猜猜看，小柚子是因为什么闹别扭呢，一直乐观开朗向上的小柚子可能会因为不开心呢？”

我不叫小柚子，柚本想抗议一下，不过她正在不开心，要是对这种小细节有意见好像有些不严肃，所以只好任由鸢的言语调戏。

“分析，读心的魔法也是基于分析，”鸢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十六岁的妙龄少女，放弃了一切方便有人照顾的本市高中，独自一人跑来天雪市，这恐怕说不太过去吧？”

“因为天雪市的高中很好，这不合理吗？”

“好吧，我们继续，然后这位少女神奇地挑选了天雪市目前仅剩的走读制高中之一的天雪市六中，顺利成章以便于照顾的理由住进了自己表哥的家。”

“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租住才叫奇怪吧？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有道理，再来，在起初，少女并没有表现出对歌唱这类艺术的特殊爱好，但突然间，她执拗地想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歌唱选秀节目，不惜违背自己曾经很尊重很害怕的妈妈，甚至在哥哥的帮助下离家出走。”

“梦想这种东西也是需要冲动的，起源是冲动，坚持则是动力。”

“当然，当然，不过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少女在决赛前夕选择弃权，回到了原点，接受所有人的嘲笑和不理解，一句辩解的话不说，默默忍受。”

柚终于无话可说了，她的目光移到了一边。

“而今天，唯一和平常的不同，则是家里来了一些客人，至于这些客人当中有什么特别的——”鸢微笑，“多了一个‘妹妹’，对不对？”

要是这段话换成春来说效果会更好一些，因为春不会拐弯，和她说话就是直来直去，“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桃的妹妹来了？”一句话足矣。

“妹妹啊，对特定的人来说这两个字还真是有着特殊的意义，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哎，要是不这么连起来看，根本想不到你居然会喜欢游。”

柚被戳穿了，但她不想认输，“不可以吗？”

“你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把你拖到‘情敌’这一栏了？”

“我知道自己的感情有问题啊，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被世俗允许，可能很多人还会觉得恶心，反胃，这些我都懂，”柚喃喃，“但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呢？”

从小她就没什么朋友，因为家里很严格，别的小朋友都会带着自己的同学到家里玩，别人的爸爸妈妈会热情招待他们，还会拿出好吃的糖果和饼干请他们吃，所以他们才会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妈妈从来禁止柚带班里的同学到家里来，也禁止她去别人的家里，大家都说“柚真可怜，她的妈妈那么凶，只知道让她学习”。

每当这种时候柚从不争辩，因为他们说得对。

并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值得大写特写，即使是游，他童年中值得纪念的也只有那个夏天和那个秋天，在夏天他遇见了鸢/缘和夕，在秋天他认识了昕。

而柚对童年的大半记忆都是白花花的，白花花的试卷，摆在书架和桌子上，等着她一一去完成，墨水用掉了一瓶又一瓶，但厚厚的试卷却从不见减少。

唯一的例外是那次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柚因为嗓音好听被选中去唱歌，台下的星探看中了她，找到了妈妈请妈妈带着柚去面试。

“不需要，我们不需要。”妈妈连名片都没接，直接拒绝了那个人。

自那之后，“梦想”这种东西就对柚来说无比遥远，别的孩子可以成为歌唱家，可以成为钢琴家，可以开花店，可以开宠物店。但对柚来说，未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一份足够体面足够稳定的工作。

真是无聊的未来啊，从开始就能看到结局的人生，柚不明白这种人生有什么需要去拼命奋斗的意义，也不知道妈妈那么坚持的理由。

柚并不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至少在学习方面不是，比起珠玉表哥，她顶多算个垫桌脚的，就是卯足了劲学习也才勉强混个优秀，而妈妈总是念叨着的表哥游则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顶尖，听起来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这不是破坏规则破坏公平吗？我不信，除非我亲眼所见，我是不会承认的！柚还曾经如此执着。

结果她就亲眼所见了，在那次过年期间亲戚的拜年吃饭之时，柚见识到了自己哥哥的优秀。

自此之后，妈妈还是那样的严格，还是那样喜欢拿她和哥哥比较，但柚再也对游讨厌不起来。

人人都不喜欢被比较，除非那个人能让他们心服口服，除非，他们对那个人有好感。

越是接触，越是认识得久，柚就能从自己哥哥身上找到越多的优点，而与之相对应的，她的感情也就越无法遮掩。

某天晚上，柚突然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认识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不是亲人间的那种喜欢，她是实实在在把游当成是异性，当成男生来看待，她也期待游能把她这个妹妹当成是女孩子来对待……

“明知是错误的事，但人就是舍不得松手，我现在明白这种感受了。”柚苦笑，“弃权也是，追逐梦想的冲动更多的是想在哥哥面前证明自己，但决赛前他们告诉我要是真的获得了名次，以后走上这条路，在家的时间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了，得接受培训，得接广告，得四处参加节目，得试着去和各方大佬见面，得去努力获得拍电视剧或者拍电影的机会……”

这怎么可以，本来高中就不剩下多长时间，大学还不知道能不能和哥哥在一个城市，要是就这么分别，那哥哥……不也就离自己远去了吗？

柚想了很久，在梦想和哥哥之间，她选择了哥哥。

“我就说你为什么会突然弃权……原因这么单纯啊。”鸢恍然。

“姐姐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这还不明白？”

“我是想到了，但我不相信啊，谁能相信？你说给你哥你看他能相信不？”

“嗯，也对，我这种妹妹，是变态呢。”

柚望着鸢，摇摇头，叹气。

求而不得，更别说现在连“求”都是一种奢侈。

该怎么办呢？

（这是一个兄控吃醋、觉醒，最后爆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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