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奈何明月照沟渠（2）

“有时候，不就是这些真真假假虚实无定的事情，才更加磨人吗？”我笑吟吟地看着嘉月说。

“是啊，虚实无定，真真假假……”嘉月没有看我，满脸怅然地看着前方低喃着。我总感觉嘉月说的这句话同我说的是一回事，好像又不是一回事。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我们俩就这么并排坐着，谁也没有看向对方。

许久，我实在熬不住了，打了个哈欠问道：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若是无事，不如早点回去歇着？”

嘉月转过来，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我，调侃地问道：“怎么，相公这么急着赶我回去吗？”

“不敢不敢，公主殿下想在这里呆多久在下都奉陪到底。”我连忙摆着手否认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今夜这温温柔柔的小公主，我的心里总是没来由的心虚。

“坐在这里打着瞌睡在梦里陪我吗？”嘉月无奈地说。

“自然是打起精神，睁大眼睛陪您唠嗑啦。”我认真地拍着胸脯保证。

嘉月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还是免了吧，到时候去临安少不了一番舟车劳顿，相公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对对对，公主殿下说的对。”我点头应道。

嘉月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离去。

一双纤白的素手刚刚搭在了门上，嘉月对着门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来塞了一块玉佩在我怀里。

那块表面有些斑驳的玉佩，正是那日回到云州时嘉月从那小贩手上买的。原本光秃秃的环佩被人重新系上了流苏。流苏系的歪歪扭扭的，倒是上面缀着颗鎏金珠子一看就造价不菲。

“这块玉佩是那日陪青竹姐姐逛市集的时候看到的，碰巧上面刻着个天字，觉得跟你挺合适的，就顺手买下来了。”嘉月低着头语速飞快的说。

“这玉佩……”我话说到一半，就被嘉月捂住了嘴。

温热的手掌压在我嘴唇上，软乎乎的。那日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似乎又在我鼻尖萦绕着。

“我知道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这玉佩上的流苏是我亲手系上的！你要是敢嫌弃，我就……我就……”嘉月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拿什么威胁我。

最后，嘉月红着脸，别扭的转过身去跺了跺脚，生气地说：“你若当真不喜欢，劳烦先生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扔，莫要当着我的面说！”

说完嘉月推门就要离开。

我下意识伸手拉住嘉月，赶忙说：“谢谢，我很喜欢。”

“真的？”嘉月狐疑地看着我。

“真的，我觉得玉佩上那个‘天’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游云惊龙，笔扫千军……”

没等我把脑海里夸别人字好的成语搜刮干净，嘉月突然踮起脚夺过我手上的玉佩。

“干嘛？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怔怔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不满地说道。

“帮你带上啊。”嘉月笑着帮我将那环佩细心的系在腰带上，有些笨拙地打了个结。“本公主亲手帮你带上的，你要是敢摘了……”

“不敢不敢，佩在人在。”我认真的举着右手发誓。

嘉月看着我轻笑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朝后退了两步。

这是我今日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我发现小公主眼圈红红的，一双粲然的明眸不知为何有些暗淡，浅浅的眼波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不舍，有决然，还有眷恋。

嘉月在我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丝不苟地朝着我行了个万福礼，冷着声音说：“这段时间，多谢顾掌门照拂。”

冰冷的声音显得我们之间分外生疏，若是没有最后那丝颤抖的话。

“不……不必谢。”我干巴巴地说。

“天色已晚，还请顾掌门早些休息吧。”嘉月对我微微颔首，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送……”等我反应过来，抬手想要留一下嘉月时，才听到楼下哒哒的马蹄声已经逐渐远去了 。

我的手伸在半空中，下意识的握了握，好像在抓一团空气。

我突然明白，嘉月今夜找我是来找我道别的。

明日杜阁老的人就要到了，届时她仍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而我则是天机阁的通晓先生，即使地位再怎么尊崇，也同嘉月君臣有别了。

垂下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那块嘉月系在我衣带上的环佩，我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点空落落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山有木兮木有枝啊】

苏珝怅然地声音突然在我心底想起。

我楞了神，开口说道：“苏珝，你背错了，这是两首诗。”

【哼！】

苏珝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再搭理我。把我一个人丢在寂静的深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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