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十七号

费舍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夜晚，窗外还在飘着小雪。

有人敲响了中央大街144号的房门。

一个军官带着她站在门口。军官什么也没有说，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只剩下她站在费舍尔面前。单薄的衣物，女孩的脸冻的通红，却仍然面无表情。她的眼神中带着1号福利院孩子所特有的，仇恨和愤怒。仇恨抛弃他们的人，也仇恨联邦希望他们仇恨的人。

费舍尔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内。

暖气将气温恒定在26℃，屋内灯光柔和，书架上一排排古朴的书籍散发出一种迷人，足令任何人放松精神的古老芬芳。

“咔哒。”寒夜与冰雪被完全隔绝在屋外。

女孩站在桌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费舍尔看。

费舍尔知道，那是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每一个在1号福利院待上三年的孩子都是如此。

他用一贯缓慢的动作泡好一杯热茶，将它放在桌上。

“喝吧，孩子，放松些。”

女孩略有些迟疑的坐下，捧起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全身的寒气都消退了，辛福的神色一闪而过，仍是面如冰霜。

费舍尔很敏锐的捕捉到少女表情的变化。

他笑了，和蔼的笑。

费舍尔是一个慈祥的老绅士，邻居们都知道。

“放轻松，我的孩子，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家。。。。”女孩轻声呢喃，费舍尔并没有听见。

“啊哈。。。”费舍尔貌似想起了什么，“我的孩子，他们说，你会画画吧？”

“会的 先生。”女孩的表情看上去柔和多了。

“哦，老爷子我一直想要一副自己的肖像来着，孩子，你能帮助我吗？”

“嗯。”

女孩握笔的姿势很奇怪，手指始终和笔尖保持着最远距离。

十分钟后，一个栩栩如生的费舍尔跃然纸上。

“哦，谢谢你，孩子，这真是顶好的礼物。”

老人的手伸向女孩的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却是吐出一口茶水，右手握住老人神来的手，左手锋利的指甲划过衣袖，一柄银色的小刀掉在地上，哐啷作响。

“十七号，长官。”

费舍尔笑了，和蔼的笑。

“你合格了，士兵。”

她很优秀，她真的和优秀。

射击，格斗，刺杀，她永远是第一名。

她也总是能很完美的完成任务。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顶尖的特工。

她的脸上时刻挂着微笑，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想起初次见她时她那冰冷的表情，费舍尔觉得自己已经看不透她了。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就好了。

费舍尔时常会这样想。

旧帝国残余的势力一天天减少着，联邦也一天天变的更安全。，更繁荣。

十七号依然出色的完成她的任务。

她很优秀，但是也很孤独。她从不与她的队友们有任何交集，只有费舍尔先生除外。

就像是大家所说的，“孤狼”，游离于狼群之外。

费舍尔知道，杀戮与鲜血给她带上了一层坚硬的面具，但她内心深处也只是个渴望被爱的孩子。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就好了，费舍尔时常会这样想。

十七号继承了费舍尔的毕生所学，因此变的更加优秀。

时间终于来到了这一天，联邦历292年隆冬。

天上飘着细小的雪花，寒风在冷清的街道上呼啸。一切就像是她刚来时那样。

联邦军情处锁定了那位帝国最后皇室血脉的住所。那天晚上，试图恢复帝国的叛逆者们都在那里聚会。

这将是最后一次行动。在这次行动过后，这场持续了近300年追剿将落下帷幕。而十七号所属的那支小小部队，也将完成它的历史使命。

十七号的行动开始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敲响了那栋别墅的大门。

门开了，或许是主人动了恻隐之心，抑或是有什么邪念，她被带了进去。

联邦的敌人们也会有恻隐之心？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以预见的是，很快，联邦将变的安全，自由的联邦，民主的联盟，牢不可破。

大宅的灯在一阵尖叫中熄灭了。行动开始。

一道道黑影摸进了大宅，只剩下刀锋刺入肉体的细微声响 。

意外发生了，一辆旧时代的机械跑车伴随着一阵咆哮冲出院落，撞开警方的路障消失在黑夜里。

它被遗弃在卡尔镇不远的荒原里。

卡尔镇成为了首要排查目标。十七号接下了任务。

目标并没有任何反追踪意识，十七号很容易就得知了他们落脚的旅馆。

唯一令十七号感到意外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与那两个人发生交集，他们曾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然而，那是曾经。

现在，他们是敌人。

十七号轻轻敲响房间的门。

脚步声逐渐逼近。一个健壮的男子打开了门。

“我说过了，我不会买任何。。。。”

“父亲。”

男人愣住了，仔细打量着她。

“是。。。是你。。。？”

“是我，父亲。”

男人激动了起来。

“真的是你！息璞，快来，我们的女儿！是她！”

十七号走进了房间，首先看见了床头上那枚代表着帝国皇室的徽章。

“女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了！”

女人朝她抱过来，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你。。。。你。。你这几年是怎么。。。”

“哦？”十七号挑了挑眉，“你们听说过1号福利院吗？”

他们的笑容凝固了。

“听我说，女儿，我们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我。。。”男人一边说着，左手偷偷伸向衣兜。

十七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们不是有意要。。。呃。。”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心口。

手枪从衣兜里掉落在地上。

“老实说，”匕首又穿透女人的心脏，尖叫声戛然而止，“我永远无法原谅你们离我而去。”

她拿起那枚徽章，随手放进了兜里。

这里死去的不过是两个叛逆。

帝国的皇室余孽？早已经死在那栋大宅里了。

十七号也永远不会是什么最后的皇女。

任务结束了，十七号的部队也要解散。

“你们将会拥有新的监护人，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个孩子被陌生的大人带走了，十七号是最后一个。

“十七号，你很特殊，”费舍尔笑了笑，“以后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了。”

老人打开抽屉，拿出一顶红色的贝雷帽，轻轻放在少女的头顶。

“这样就漂亮多了，还记得吗那副画吗，老爷子我很喜欢你的肖像。”少女仍然静静的站着。

“答应我，十七号，好好活下去。”

“恩。”

“我是你的监护人，巡音露卡，你叫我巡音姐就好。”

“恩。”

十七号跟着她离开了。

少女正了正头上的贝雷帽，最后一次望向风雪中的中央大街144号。

现在，她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你是该去上学的。”

“恩。”

喧闹的课堂上，前桌的女孩转过身来，笑颜如花。

“我叫乐正绫，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十七号迟疑片刻，轻轻握住少女的手。

她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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