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陨落

爷爷病倒了。

自从威廉皇帝退位、卫戍部队投降后，父亲和祖父都回到了家中，爷爷一到家就卧床不起，父亲也是满面愁容。

听父亲说，柏林工人起义时，他已经率军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由于在途中父亲军队乘坐的装甲列车不断被起义军袭击，在行进了一半还不到的情况下列车的动力系统就已经停止工作，父亲只好率领军队徒步行进。在他来到柏林火车站时，卫戍部队指挥部上已经升起了红旗。

于是他把手中的军队交给了新的政府————由社会民主党人组建的新政府，便卸职回家了。

今天是11月11日，德军彻底投降了，协约国在战场上取得了全面胜利，和平谈判很快就会召开。不过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分赃谈判，作为战败一方的德军，只有在和约上签字的权利。

现在的家中，和战争时期没有什么两样：父亲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什么要制定一个庞大的计划；祖父卧病在床，叫来医生检查，医生直摇头，检查不到任何疾病；母亲再一次独自挑起了整个家庭的大梁。

“爸爸，这是今天的报纸。”我抱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报纸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待我放下离开之后他会自己拿走。他在回到家中那天，订购了很多报纸，几乎将柏林城内的所有报刊都订了一份，他吩咐我让我每天把报纸送到他的书房门口，我趁此机会也可以找几份感兴趣的读一读。

“柏林工人士兵苏维埃将在布施马戏团召开！”

“社会革命党率领基尔港起义军与柏林工人起义军胜利会师！”

“社会民主党呼吁工人停止罢工，尽快恢复生产！”

“社会民主党呼吁组建新政府，邀请各党派人士加入政府！”

……

大致的浏览了一下，大部分报纸都在围绕社会民主党组建新政府一事进行报道，但也不乏有李卜克内西在演讲时被工人围攻、苏俄大使馆中发现鼓动工人造反的证据之类的无稽之谈。

阅读完我感兴趣的报纸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拉开椅子坐下来，将之前看厌的语法书放到一边，靠在木椅上，享受这少有的寂静。

来到这个世界的六个年头，几乎没有宁静的日子，游行、抗议、起义、战争、杀戮，这些曾经只在文学作品中见到过的场面，如今一个个都呈现在眼前，我自身也被卷入其中。

“不知道妈那边怎么样了，目前看来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况且我以这具身体回去，妈他也不会认得我。”我伸出手用力的攥成一个拳头，感受着这具身体，这些都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并非虚幻的梦境。

前世我只是个小角色，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角色。而现在我却成贵族，曾祖父还是欧洲军事界一名响当当的角色，祖父和父亲也是当世的风流人物。

环望四周，身处在充满欧洲古典气息的书房中。装潢虽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但这种百年老宅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前世书架上摆满了用德语印成的书籍，看着这些德语字母，就像前世看着汉语一样亲切。

“6年都没有说过汉语了，估计已经不能像母语一样讲了吧。”我心里感慨着，想从脑海里提取出汉字与汉语的发音，试图凑成一句话，尝试着说出来。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我，只好去开门。

“莫妮卡！”刚打开门，一个黑影就从门外“飞”了进来，我来不及闪避就被他撞倒。黑影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我，我感到脸颊和耳根出热乎乎的。

定睛一看，居然是约克那小子！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莫妮卡！”

“嗯，那你可以先从我身上起来吗？”我问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他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我自然也一样，不过感觉脸颊还是热热的。

“小莫妮卡，可以带我去看看我的老伙计卡尔吗？”约克的爷爷正站在约克身后，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高兴与希望。

“好的，请跟我来。”我点头答应。

轻轻的推开房门，爷爷正躺在床上，憔悴之色不可言喻，我走到爷爷身旁，俯身耳语：“爷爷，卢卡斯爷爷来了。”

爷爷睁开双眼，好像恢复了一点精神。

我离开了房间，看着爷爷现在的状态，这也许就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来到客厅，与约克聊天。

……

“莫妮卡，你去喊一下你的父亲，母亲和哥哥，卡尔叫你们！”卢卡斯低着头从爷爷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明白爷爷的情况真的不太妙了。

很快，我们几个人集合在爷爷的房间里。

这两天没有见到的父亲，这次总算出来了，他这几天一直都在书房里，头发凌乱，简直就像个流浪汉。

“咳咳！”，“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有点事情想要交代一下，所以特意把你们喊到这里。”爷爷咳嗽着，就像在诉说着自己的遗嘱。

“腓特烈，我从安娜那里知道了你的计划的部分，我很看好你，但可能有一定的风险，注意达到目的的手段。安娜，我希望你能帮助他实现这个计划。”母亲握住了父亲的手，坚定的点了点头。

“莫妮卡，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奶奶的身影，不过她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她是一名骑兵，英勇的倒在了敌人的枪炮之下。你有和她一样的果敢，机敏。但我希望你能做为一名真正的将军，但这需要你先假扮成男性。这是我的一个奢求，你同意吗？”爷爷的口气和话语让我捉摸不透。

“我同意。”这句话脱口而出，我的血液突然沸腾了，在我体内快速的流动。

“太好了，孩子，太好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同意。我已经将新闻界所有关于你的消息隐瞒，除了医院的部分人和皇帝外，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你的真实性别，那些医护人员我也让卢卡斯封住他们的口。”些许眼泪出现在爷爷的眼角旁。

“奥托，我希望你能更加的勇敢，展现你作为哥哥与克劳塞维茨家人的气魄，你在柏林军校中要好好学习，保护好你自己和你妹妹。”

“我会的！”奥托看向我，他的眼睛湿润了，我也感到眼角出有液体溢出来。

“剩下的事情我写在了一封信上，那封信在那个柜子里。先皇，威廉二世陛下都已经离开了德意志，我现在也该——离开了。”语毕，爷爷闭上了眼睛。

卡尔·埃里希·冯·克劳塞维茨，这位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元帅，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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