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历史的尘埃（下）

气温越来越低了，原道萱和阿雅已经感觉到了寒冷。

“喂！”

“有什么事吗？”阿雅循声望去，就算是在这无光的世界，她也是习惯性看着人说话。

原道萱冷得直搓手：“我…能靠着你吗？”

“可以呦。”

少女一听，一点一点挪到阿雅的身边，两人靠着积蓄淡淡的温暖。

“呵，真矛盾。”

“什么？”

“造物主可以说是所有生灵的母亲……我感觉你既像长辈又像孩子。”

“并不矛盾，我年龄不算大，而你也就几岁而已。”

“……”

阿雅无言，手一招不知遗落在战场何处的马灯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这个马灯可以说是一件魔法物品，内部的点燃的火是永远不会熄灭的，但在这个光不能传播的世界，无论它再怎么燃烧也发不出一点光。

阿雅在马灯中隐藏了一个储物空间，她摸索着，摸出一个小玩意。

塞进原道萱的手中，说道：“你要的东西。”

一入手，光滑圆润的手感让少女猜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谢谢。”原道萱感谢道。

“不用。”

“呵。”学着对方说话，原道萱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扭蛋，习惯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黑暗中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感知扭蛋。

过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的少女很是高兴地收下了东西，在身上寻找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阿雅通过感知“看”到原道萱这幅小女孩模样，好奇问道：

“这个东西对你有什么重大意义吗？”

“给我……丈夫的礼物。”

阿雅一怔，饶有兴趣道：“原来你真结婚了啊！明明还是个孩子。

“那是……不过他忘记了这件事。”

少女选择性忽视了他们的婚礼是在幻境中举行的。

“这个东西可以提醒他？”

“是很有纪念意义！”原道萱用衣服擦了擦扭蛋，仅仅几秒钟，冰冷的尘风就在扭蛋外染上了一层灰。

“这个扭蛋是他送给我的，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变异有了些特殊能力，后来有一次战斗无暇顾及他，我又送回去了保护了他。”

“可惜那场战斗结束后几天我去找始终没有找到。”

“这个小东西……这是一个纪念品！”

人与人之间喜乐悲哀并不想通，这句话放在阿雅和原道萱这两个非人类之间也合适。

原道萱之所以还不离开那是因为沙盒世界的世界意识还在虎口中挣扎，只要它不彻底消亡就不会放她离开。

因为在世界意识看来她就是救命稻草！就算这根稻草连看都不看它一眼。

少女在等，等世界的终焉。

“真残酷啊……”阿雅在心中念道。

短短几个小时我经历了什么？

背叛、欺骗、利用与被利用。

得知了自己身处的世界不过是一个钓鱼用的沙盒，其中所有生物都注定走向毁灭……

生命毫无意义。

追求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所有生灵都没有意义。

回首去感知那一道传送门……

呵，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准备”呢？

自由啊…自由呵…为什么你要遥不可及呢？

真是残酷呢……

……

“…你很想回家是吗？”

阿雅的话语变得冷淡起来，就像游荡在世界上永不停歇刮骨刀一样的冷风。

“想呀，好几年没见了！我想去摸他也想被他摸…想亲吻…想做…”

后面的车及时刹住了，若是有外人在场，原道萱总是羞于启齿。

阿雅可不在乎这些，话语中温暖如春，仿佛刚才的冷冽是错觉，她问道：“那你要怎么回去呢？”

“……”

原道萱收拢了笑容，意识到了不对。

她好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以及微小的物体坠地破碎的声音。

水声？固体破碎声？

“哎呀哎呀，看样子这个世界还能支撑一两年才能被吃干净，你有耐心等吗？”阿雅再问道。

她的声音恰当好处掩盖住了微弱的杂声。

“没有！”少女赶紧摇头，也没有故意说埋怨的话，埋怨她被滞留在这都是阿雅的错。“我现在就像回家！”

“抱歉……”阿雅的吞咽声掩饰了哽咽。

“……一切错都在我，这样吧。你把权限给我，我……代替你成神。”

“你……”

“我什么我？”自嘲的笑声打消疑惑：“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我这么做吗？”

阿雅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哈：

“不用担心，我完全可以重新封神的，这个世界快完蛋了，已经容不得它做选择题了，弄一条狗上去都能成神，更别说是有经验的我了。说不定我还能带领反抗成功呢！”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见”原道萱还想说话，阿雅抵住她的唇，压低了声腔：

“没关系，就当是赎罪和报复虚幻界对我的欺骗吧，我希望与这个世界共存亡。”

撤掉阿雅的手，少女思索了片刻说道：

“确定要这么做吗？有了神明，这个世界可以再支撑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但不管怎样努力结局都是注定的。”

“原道萱……”阿雅第一次叫出来少女的名字，这时冰冷干燥的空气有了淡淡的咸味，她安静地询问道：

“我能离开这个世界吗？”

少女抿唇，回避了这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阿雅寄望的虚幻界也只是在利用她，并不会带她离开。等少女离开，阿雅就只能在这无边地狱中等死了。

「沙盒生物不能离开沙盒世界，这是造物主留下的强制措施。」这一点在阿雅了解到自己身处在沙盒中就猜到了。沙盒外就是安乐平和的仙境，一旦沙盒生物知道外界还有一个仙境，就代表虚幻界就能知道。为了保证死后万无一失，造物主绝不会放任何一个沙盒生物出来！

那位造物主可真是够绝情的呢。

……

原道萱看不见阿雅的泪已经淌干结冰，只听见她说：

“呵，这不更好吗？我都和造物主做了同一件事了！这样想来，我也算是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而且既然是赎罪，那时间还是越长越好吧。”

……

外界。

“不要好吗？”商绾绾听完老电视机里的对话，盯着黑屏的电视机一直重复念叨着。

“好。”电视机里传来原道萱的同意声。

“不要给她……”

“唉…”无奈中带着后悔又点点悲伤，商绾绾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圆圆趴在地上双手撑着脸，很不屑地说道：“嘁！原道萱这家伙真蠢，圣母心泛滥！我听都听出来了！阿雅就是想得到权限后拉她一同陪葬！”

“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肯定是！”

“不是不是的不是的……”

“喂喂！搞什么啊？！你咋也哭起来了？！”

……

没有声势浩大的封神异像，眼下的情景不需要这样搞了，于是阿雅古井无波风平浪静与原道萱完成了权限的交割。

在少女的感知中，阿雅的形象不断不断壮大着，直到达到一个临界点消失在感知中。

神化状态下，阿雅冷漠的抬起手，指向了原道萱……

………

“真麻烦！”圆圆起身伸手关了电视机，却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商绾绾拉住了。

“呀呀呀，我得赶去救你朋友呢！她可不能死了！”

红了眼圈的商绾绾摇了摇头。

“嗯？？？”

商绾绾的声音中透着慢慢的疲乏：“你…不用去。”

圆圆抱住双手重新坐下，看起来有点气呼呼的，“我就知道，你们就是一对塑料姐妹！”

“做不到的……”

“什么？做不到？「复活」二字18画，「救」字才11画，你知道吗知道吗你这一干预我就要付出多写7画的汗水！”

“我是说她做不到的。”

……

“沙盒制造完毕。”

“生灵投放完毕。”

“女神尸体已经送达沙盒。”

“记录报告，女神尸体上成功诞生了女神的执念，虚幻界没有任何疑惑。”

“记录报告，执念始终坚持着女神的坚守，庇护了沙盒世界仅存的智慧生物，同时苦苦抵抗入侵者。”

“执念坚持3年7个月15天8小时46分13秒后消散。”

“引导中……坚定的宗教信仰建立。”

“新女神【雅典娜】诞生与爱与希望中。”

“引导中……【雅典娜】性格完美符合要求。”

“引导中……【雅典娜】成功出现不满情绪。”

“意外！发现不明外界精灵。”

“据观察，精灵竟然对计划毫无影响。”

“引导中……【雅典娜】诞生自由意志。”

“引导中……向往自由的精灵【阿雅】诞生。”

………

还是那一个问题，神明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呢？

无情还是大爱？

其实答案一直是：皆是。

商绾绾锁死了所有沙盒生物的命运，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

沙盒只是一个诱饵，面对虚幻界这种恶鲨，想钓鱼都是自寻死路，诱饵就是要越快被吃掉越好，时间越长意外就越多。

阿雅打算除掉原道萱后再和虚幻界强制对线百年这种想法无疑是错误的。

所以才有了这一段谁也不知道的历史记录。

它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被发现。

这个条件就是——

【阿雅】快偏离命运轨道。

同时，还有一段特殊的指令随着该历史的曝光被启动。

这是指令就是——

偏离就立即篡改认知。

……

“真是残忍呢。”

“原来我天生就是二五仔。”

“原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加速这个世界的消亡。”

“原来我认为的自由真的是我‘认为’。”

阿雅放下了指向原道萱的手，无穷无尽压迫性的能量也随之消散。

阿雅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你…真是…太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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