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话 家

“你大喊‘因为我是偶像’的时候，我以为你终于自爆了。”

“草了，我也，非常后怕。”Sameen乖巧地流着冷汗。

那之后，乔和Sameen决定再也不顾身边发生了什么，一路暴走。就算推销员挡在身前，也直接抬起来扔到一边，闷头赶路，终于脱离闹市区。他们脱下玩偶装时，全都披头散发、大汗淋漓。用这幅状态状态居然还能拦到出租车，乔感到幸运他妈给幸运开门时门把手撞爆幸运脑袋——幸运死了。

“后来我听到一旁他们的家长还在讨论偶像Sameen被男人拐走的传闻，真是叫人害怕，当时被认出来的话就死定了。”

真是超人气啊，乔挪瑜道。“我是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逸致陪臭小鬼玩。”

“没法拒绝啊，小朋友多可爱。而且那个时候要是冷漠或者粗暴地把他们推开，反倒更引人注意吧。”

“没想到你考虑得挺周到。”

乔看到Sameen告诉司机地址以后就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攥紧在手心，便问她：“去了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的话，现在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因为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我用手机地图查过了，是个小区。”

“那也不一定就是我家，说不定是某个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给我的地址。” Sameen虽然对那个目的地抱有期待，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理性，“我不敢过分期待。”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那真的是你家，你刚站到家门前，你的家人突然就认出你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相认呗。”

“然后等你的经纪公司，或者说组织，再追过来把你带走？”

“唉……”Sameen顿时愁容满面，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要不然，到时候再说吧，能不能亲人相认还不一定呢，咱们别想那么远的事了，我也不想提前抱有过多的期待。”

说得也是。乔同意Sameen的观点，提前计划虽然必要，但如果下一步完全是个未知数，很多猜想和预判都可能是白费力气。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不知是不是受到Sameen的影响，素来悲观的乔难得表达出乐观的一面。

下车之前，Sameen和乔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敢下车。

“感觉，像在偷情。”乔苦闷地把眉毛皱成了w型，“我还完债以后揭不开锅的时候都没这么憋屈过。”

“这是作为偶像必须要承担的。”

Sameen边说边走进小区大门。

小区名叫幸福家园，是那种每个城市都有个差不多名字的大众款。每个单元楼都不超过5层，是比较老式的建筑，但外墙都是新刷的漆，道路也有返修的痕迹，绿化也很完整，停车位尽然有序，看得出管理很出色。乔一路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似乎要把小区里所有映入他眼帘的每个人、每座建筑全部都检查一遍。Sameen见他这幅摸样，让他别那么紧张，可是她自己才是因为不同的原因紧张得双手都在颤抖。

“乔……万一这个地址上的‘5单元10号’真的是我家，该怎么办？”

Sameen又把乔问过她的这个问题反抛给乔。她站在写着“五单元”的门前，双脚向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动。

“那说明你终于找到了魂牵梦萦的地方，可喜可贺。”乔说着把Sameen朝门里推。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呢！”

“没关系慢慢来深呼吸放轻松。”乔嘴上说着慢慢来，手却已经把Sameen推上楼梯。5单元每层楼有门对门的两户人家，10号就是5层，也就是顶层。从一楼走到五楼，Sameen一直没说话，她的表情紧绷，双手不自然地紧握，每走上一个阶梯看起来都像是攀登一座山那般吃力。

乔能理解她的心情，不再催她了。Sameen似乎曾出逃过很多次，虽然每次出逃后的记忆都被清除，可偏偏记下了这么个地址，说明这个地方是意义非凡的。但“意义非凡”同样存在着诸多非确定因素：首先，“意义”是有时限的。Sameen从何时开始逃离组织，又是哪一次记下了这个地址，无从得知。对曾经某个时期的s非常重要的事，此刻是否依然有效？再者，如果Sameen曾经找来这个地方，又被组织抓回去，这个地方是否还能保留原样？

Sameen的紧张不无道理，她说过不敢抱有太大期待，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承受住失望带来的冲击。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没事的，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无功而返。”

乔故意提高了最坏情况的底线：“如果你的目的是回家，大不了重新再找，我会帮你找，找到为止。”

“……谢谢。”乔的承诺给了s一些底气，她打心底感激。站在门前s默默地深呼吸三次，内心反复暗示自己能够接受接下来的一切后果，然后抬起右手，用食指关节轻敲房门。

“请问有人吗？”

房子的主人没有让客人等待太久，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前停顿了一小会儿，显然主人在开门之前要先通过猫眼观察一下来访者。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房门被猛地推开，Sameen和吓了一跳，而房子的主人也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二人。

开门的是一名年约50的中年女性，她衣着朴素，黑发掺杂着些许银丝，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解下来。她嘴巴微张，视线仿佛冻结一般落在Sameen身上，似乎不再打算移开；她的眼里写满惊讶，仿佛眼前出现的一切都不是现实。

“小雨……？是小雨吗？”终于，中年女性的喉咙里挤出了颤抖的声音。她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双眼已噙满泪水，颤颤巍巍地朝Sameen靠近，迟疑着向Sameen伸出双手。

乔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推了Sameen一把，Sameen不由得向前一步，正好撞进女人的怀抱。中年女性赶紧抱住不知所措的Sameen，仿佛只要一松开手，这个瘦弱的女孩就会变成一缕烟，转眼就消失不见。

“小雨……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能找到你……”

女人呜咽着。

为了安慰她，Sameen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女人的后背一点肉也没有，摸上去的触感只有坚硬的骨头，无法想象她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才把身体折磨成这副样子。Sameen感觉拥抱着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薄薄的一张纸，稍稍用力便能折断的那般脆弱。

“可是……我根本记不起来你是谁……”Sameen鼻子一酸，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

这一刻她们相拥着，哭泣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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