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wer4 跟踪

10月15日 21：30

路有曜盯着他。

那个熟悉的、邪恶的背影，身上散发出引人作呕的血腥味，正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女人穿着黑色长裙，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脚步凌乱，全靠身边的男人撑着才勉强站立。他们大大方方地走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交相辉映，身边人来人往：独行的年轻女孩看着手机露出会心笑容；三口之家拎着购物袋，兴高采烈地讨论明天午饭做什么；情侣手牵着手焦急地穿梭于人群之间，似乎是快要赶不上预定的电影；一群大学生骂骂咧咧地从网吧涌出来，显然刚刚经历了意料之外的败北……

那个男人不属于这个温暖的人间，他来自地狱。路有曜死死盯住他的背影，仿佛盯上猎物的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紧跟其后。

两人晃晃悠悠地沿街走着，走出商业街，绕过车站。行人渐渐减少了，虽然距离繁华街区不过两公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高大建筑的顶端被黑夜吞没，每隔几百米才一盏的路灯敷衍地照亮正下方一片小小的区域，道路像一个收紧的口袋，越来越窄。两边是灰色的砖墙，墙后是模糊的建筑的影子，虽然白天是繁忙的工作场所，但夜晚却是杳无人烟之处。

路有曜脚步轻巧，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前方二人的身影趋于模糊，他想跟近距离，奈何一路上没有别人，贸然靠近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突然，那二人往旁边一拐，消失在路有曜的视野中。他慌忙奔过去，以为他们拐进旁边的巷子，可到跟前一看，才发现旁边是混泥土的墙壁，并没有路可拐。

他们就这样消失了？正当路有曜慌乱之时，身边的场景缓缓发生了变化。他回过头看身后，狭长的路竟变得没有尽头，两边的房屋像滴进水里的墨一般旋转着溶解，四周变成一望无际的空地。来不及惊讶于这变化，路有曜发现疯子重新出现在视野里。那人独自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月光照亮疯子的脸，看得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哼哼哼……”

“你笑什么，疯子。”

“你问我笑什么？我爱这个世界，我很幸福，所以我笑了。我爱鲜活的生命，我爱跳动的心脏，爱温热的血，爱坚硬的骨骼，所以我很快乐。”

“你这个疯子，你杀人是因为快乐？！”

路有曜强忍快要冲破脑门的怒意。他脱下外套放在地上，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甩棍。

“别拿那么危险的东西啊，难道你想做坏事吗？不会吧？你想打死人吗？”疯子咯咯地笑起来，“不要露出那么凶的表情啊，上次你冲进我家抓我时可不是那副表情哦？放轻松些，想想你的家人们啊。”

“你说什么？！”

“哦，我没告诉过你，所以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只有神晓得我是多么享受啊，那是我迄今为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夜晚了！敲碎老人们的头盖骨时竟然能发出那般清脆响亮的声音，你能想象吗？女人害怕得面色发青、颤抖着喊不出声音的画面真是有趣，就算你割开她的喉咙，她还紧紧护着怀里的小孩，多么努力，多么伟大！可惜小孩子的身体太脆弱，我只挥了两次哦，就两次而已，竟然就不能玩了……”

路有曜的怒吼声盖过了疯子的挑衅，他像一头狂怒的野兽般冲撞过来。

疯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小刀，熟练地拿在手里旋转，即便面对盛怒之下的路有曜，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他轻巧地俯身躲过一棍，利用放低的重心，用肩膀顶撞路有曜。路有曜踉跄着后退一步，换作六年前，他就算用冲撞的力量也早就把疯子放倒了，哪里会留给他反击的机会，可这些年饱受折磨的他，身子瘦弱了许多，靠蛮力已经对付不了对手了。这一下受挫，令他冷静了不少，他意识到不能被对手挑衅。冲上头顶的热血慢慢冷却，这些年来早已在脑子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对战方法重新回忆起来。疯子却丝毫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连续挥刀砍向他的脑袋，路有曜来不及全部都避开，右脸被刀尖滑到一下，血溅了一脸，顺着脖子汩汩流下。

路有曜的眼睛碰到血睁不开，疯子立即乘胜追击，挥刀瞄准对手的颈部，但被横在前面的棍子挡住。疯子收回刀，趁路有曜双手持棍阻挡之际，抬腿攻其下盘，但这一下似乎已被对手看破。路有曜灵巧地后撤，避过疯子袭击的一瞬间，蹬地朝前猛冲，横在前方的棍子正好卡向疯子的脖子。

“这是模拟方案第24个！故意露出破绽，出其不意锁喉……”

疯子始料未及，呼吸变得艰难的他再也没有一开始轻松的样子。他下意识地用手抓住棍子，企图将其推开，没顾及到匕首已经脱手。路有曜一口气把疯子按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同时捡起对方掉落的匕首，一下子刺向他的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定。疯子大叫一声，顿时没有了力气。

路有曜不顾一切地连连下刀，身下的人先是徒劳地痛苦挣扎，颤抖着呻吟，然后再也动弹不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连气息也消失了。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路有曜的脑海里浮现出家人的脸和曾经温馨的一幕幕画面，只觉身边的空气愈加寒冷，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不知过了多久，路有曜感到疲惫不堪，终于停下了机械般的挥刀动作。他不住地喘着气，擦掉眼睛周围的血和泪水，想看一眼身子下面那畜牲的悲惨死相。

然而他这下，他愣住了。散乱的头发，黑色长裙——倒在血泊里血肉模糊的哪里是叫他恨之入骨的疯子，死在他刀下的，竟是那名同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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