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天，在积雪之下抽根发芽

小小的站台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冷风微袭而来，吹进了我的衣领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的冷，血液也已经凝结了，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已经僵硬，神经已经麻痹，我就那样站在平台边，忽然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一软，我的身体失去了重心，一个踉跄，我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一路上的疯狂奔跑和过度的亢奋，身体和心灵上的劳累已经让我没有更多的力气考虑接下来怎么办了，我就这样躺在地上，倒在那个释放着微弱光芒的站台里，像个死人一般地倒在那里，冰冷的地面吸收着我残余的体温，我手搭着额头，轻轻地喘着气，大脑里却是一阵疲惫

累了，我真的累了，璀璨而空灵的星辰点缀着整个星空，天上没有月，也没有云，繁星满天，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华美，就像是圣诞节挂在教堂大厅里的彩灯，那么的神圣而温和，躺在地上

看着满天的星空，我感觉自己大脑里的疲惫一点一点地退去了，这么美丽的星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了吧。宇宙是那么的浩瀚，天地是那么的广阔，我是那么的渺小，为什么偏偏我要被上天捉弄呢？ 我静静地看着星空，缓缓地呼吸着

忽然，星空中划过了一条美丽的金线，一道流星划过了天空，仅仅只是一瞬间，真的仅仅是一瞬间，在看到那一道流星，我的心头却是忽然一震，无数的回忆，万千的画面，在一瞬间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就仿佛覆盖了整片天空的流星雨

我想起来了，多少年前，曾经有那么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和纱由里也是这样躺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夜空里的星辰，说说笑笑，讲着故事，那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夏夜，我和纱由里躺在乡间小桥边的草地上，仰望着那星辰横步的夜空，听着涓涓的水声，渐入梦乡

“千月快看，是流星耶！”不经意间，那一刻，纱由里忽然指着天空兴奋地叫嚷起来。“千月，我要许愿！”说话间，还可爱地合起了双手，开始闭眼祈祷。看着纱由里闭眼祈祷的样子，我笑着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啊？”

纱由里睁开眼，晶亮的眼睛看着我，停顿了很久，才说道：“嗯...我想和千月永远在一起”，“小孩子才会相信对着流星许愿能成真，而且说出来就不灵了啦”我笑着接着说“那我就许愿纱由里许下的愿望不会实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许下那样的愿望？为什么偏偏只有我的愿望实现了!

那时候的事，真的好遥远好遥远啊，就仿佛发生在宇宙尽头的另一个世界里

望着星空中那一道一闪而过的流星，所有的悲痛、凄凉、悲怆、哀伤情绪像是打翻了的水一样满上了我的心头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看透了，已经想通了，可是当我看到了天空中的那一道一闪即逝的流星，想起了曾经和纱由里之间的点点滴滴时，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开始哭，开始用手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得比生命中的任何一次都要伤心，都要凄凉，我一直哭，再也没有停下，真的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就像一个小孩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一直哭了很久很久，我才渐渐地停下了哭泣，手搭着额头，默默地忍住了不断溢流而出的泪水，冰冷的地面传来寒冷的气息，刺激着我的大脑，冻结着我的身体，僵硬了我的双脚，渐渐渐渐的，我连泪水也无法再流淌出来，也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我又静静地躺在了那里，平复着起伏的心，望着星空，缓缓合上了双眼，“能再见到她就好了”我心里切实的那么想

仿佛还能感受她停留在这里的模样，她手环抱着双腿，就这么坐在地上靠着墙边，静静的熟睡着，那么静那么静的夜，连夜风都沉默了，连月光都消散，唯有她一人在孤独的等待着

无法抑制住悲伤了，或许她已经等了半个青春，这么长一个夜，瞬间就延伸成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光，那段时光里，羞涩乖巧的少女一直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我的到来，直到管理员将她喊醒，粗暴的赶出了站台

恍惚间，我能感受到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对着我微笑，而我有许多想对她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呆呆的望着她

没错，这样就好，我所追求的东西，是绝对无法变换成语言的东西，如果化为有形的东西，就只会渐渐劣化吧，不要，不要让我想要珍惜的东西劣化

我猛的伸手抱住她，明明肢体上没有任何接触，但却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只有我，还有她两个人

没错，这就是完美，就好像在赐予完美这个概念有形的东西一样，在梦境中就是这样的，在我的手中，就是真的存在有这样的东西

我的愿望，就是到达这里，想要来这里，想要一直在这里，想要将她一直紧紧抱在怀里，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被她，被这个世界，完全的理解

这样的场所在现实生活是不存在的，即将成长为大人的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是在梦中，这个却作为有形的东西，可以真实的感受到它的存在，所以就算明白了道理，我也无法拒绝，无法停止在黑暗中伸手去追求它

心，灵魂，永恒是什么意思我大概知道了，我清楚地明白，我们无法保证将来能永远在一起，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漫漫的人生长路和无尽的时间长河。但是，占据心头的不安渐渐消融，身体似乎开始充满了力量，我想我有勇气去面对未来所有一切的挑战

醒来后我的双手什么也没抓住，大概是早上六点左右，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我继续等待到了中午也没再见到她出现，便独自踏上了归家的电车

我有太多想对她说的话，以及在路上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赶过来想与她再见，虽然都没有来得急传达给她，但我认为我们还有机会下次见面，下次我会直接用行动来表达我的心意

当时的我没意识到世界的一切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从那以后，纱由里再也没有回信给我过，直到我们彻底断了联系的一年后，我把几十封已经封装好，但没有写上任何收信人的信件连同她以前的所有来信锁进了一个箱子

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其它更加优秀的人取代我的位置吧——为了避免结束，我选择拒绝一切的开始

抬头仰望着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如同我与纱由里相约见面那天一般大，或许我们此刻正在仰望着同一片天空，但是两人看到的是不同的景色...

这里明明从我记事起都没下过雪，却在去年和今年接连着下...

一片一片雪花落在我的脸上，瞬间消融化为春水，令我的脸颊一片湿润，不知有没有泪水和它偷偷的混在了一起

但我想，我就算想哭也流不出泪了吧，或许在那一夜就已经把我这辈子的泪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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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就是雪，雪会将一切掩盖起来...或许你会觉得冷，也会觉得难受，但是——等雪融化时，春天就到来了，所以冬天越冷越艰苦，大家就越是期待春天

我和她或许就像两辆通往不同目的地的电车，虽然会在某个站台重合在一起，但也仅仅是那个瞬间，最后终将驶向永远没有交点的两个世界

是的，从此我也该有我的崭新人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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