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救助及其之后

医生看着怀中昏迷的少女，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在手臂上，她有一张略有些孩子气的精致面容，皮肤色素有些淡薄就像是童话中的妖精。

她快死了，但还有救。又一次的，自己无意识的捡了一个人，但那真的有意义吗？自己为什么要救她？这个问题甚至关乎自己的存在意义。如果能这样随便的捡到他人的生命，那时至今日依旧贯彻着那些该死教条的自己又到底是什么？

人类不论做什么都有其理由，即使是所谓没有理由的事也有迹可循，所谓的心血来潮只是一种敷衍。

那自己为什么要救她？

就像救下安妮一样，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们只是一帮捡破烂的，只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有用的零件罢了。”

“我们是不能把人当人看的，不要对他们带上感情，只要把他们当零件看就好了。”

昔日同僚的话仍旧在耳边回响，是的，那确实就是军医们的准则，或者说教条。残酷的舍弃难以马上救治的重伤患，同时还负责处理敌方人员的人，那就是军医。或者说，他们已经难以被称之为人了。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这些曾经彷徨在战场上的军医都腐烂的彻彻底底。

“不论是作为人，还是医生，我们都腐烂到骨子里了。”医生低声说，他的声音中满是凉薄的讽刺。

这真是完美的回答，一个腐烂的军医又怎么会抱持着清高的理想呢？我们只会遵照着那些混蛋至极的逻辑和铁则行事，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场战争的阴影依旧铭刻在自己的灵魂之上，如同诅咒一样纠缠不休。

她一定是个有利用价值的零件，医生想，但这样做的自己又算些什么？非道，疯子，怪物，侩子手，一点也不错，军医的双手沾满鲜血，身后背负着无数的亡者，但他们不以为意，他们是自那场战争中诞生的怪物，他们一直就是这样，从未改变。

等到赶回家中，时间已经过了大概两个小时，而医生怀中的萨尼娅也只剩堪堪的一口气了。医生直接冲进地下室，把苍白的少女放在钢制的手术台上。洗手，取出手术用具最后把装载着艾琳信息的灵核**这栋房屋的管理元件。

半透明的少女在医生的身边出现，她扫视了一眼这个晦暗的手术室，然后对着医生露出了一抹微笑。

“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艾琳，这里的权限对你开放，先去帮我陪陪安妮。”

艾琳露出了一个有些不解的表情，但医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压下了她的疑问，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欲言又止的艾琳叹了口气。

“…之后我会回答你的疑问的，现在我还有事。”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看着艾琳慢慢在眼前消散，医生把注意力重新转向萨尼娅。

用剪刀剪开萨尼娅的衣服，除去她上半身的衣物，然后再用一块布盖住她的胸部及其以上。她的身体如同预想一样青涩，明显就是个孩子。居然把这样的孩子送上战场，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把呼吸器盖到她头上，防止她窒息，没有麻醉的时间，只能在这种状况下强行手术。

用溶剂清洗了封住她腹部伤口的生物凝胶，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伤口，能看得见数枚弹片嵌在她的身体里。找到还在渗血的血管，用止血钳夹紧，然后用钳子夹紧弹片往外拔，每拔出一片她就会无意识的发出惨叫，身体剧烈的痉挛。还好之前把她固定在了手术台上，不然她会直接从手术台上翻下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医生用手绢擦去头上的汗水，弹片落入金属盘的声音响了八次，有八块金属碎片**了这个少女的身体中。不过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不然光内出血就足以在返回的路上要了她的命。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医生瞥了一眼旁边几乎被染成暗红色的军服，真不知道共和国都在干些什么。

完成了缝合，医生用一块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又一次的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个人，但他没有一点成就感。医生知道，无论他能救回多少人，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年轻人们送回战场，最终看着他们死掉，这就是军医的宿命，而面前安静的少女，能逃过这一劫，但下一次呢？不知道，谁都无法窥视未来，但如果继续站在战场之上，那等待着她的一定是毫无悬念的死亡。

搬出一张折叠床，把少女安置在上面。她的睡颜很平静，根本看不出她刚刚受了多大的苦难。在她的床头挂上吊瓶，为她吊上抗生素和葡萄糖。

“先生，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吗？”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医生的背后，小小声的开口，她的下巴虚搭在医生的肩头，就像是一对情侣。

“别闹了，艾琳”，医生也没有什么抗拒，只是苦笑了一下，“不可能的吧，年龄差距太可怕了，我的年纪都够当她的爷爷了。”

“不过，先生你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吗？”

看不清此时艾琳的表情，医生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像什么都没想，又像在怀念着什么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对着天花板轻轻的叹出了一口气，“人什么的，到底不是和零件没两样吗？让机师爱上零件什么的，根本没可能的吧。”

就在那一刻，医生的神情平静、淡漠的就像狂风中没有一丝动静的湖面，异质的令人恐惧。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即使想问，但艾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个虚幻的少女也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些什么，是医生的愚蠢还是他病入骨髓的疯狂。

良久，艾琳轻轻的说：“你脱缰了呢。”

“也许吧。”，医生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也许真的是这样。”

“我要睡了，艾琳。”

“好的，晚安，先生。”对着走远的医生的背影，艾琳轻轻的挥手。

“晚安。”医生抬手回应。

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最后只余下在炉中燃烧的火焰，“您真正的想法，真正的名字，又究竟是什么呢？”，用细弱蚊喃的声音，艾琳对着医生已经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她就像在自言自语，“…希望有一天，能从您口中听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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