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最初的阵亡

“怎么…回事，有这么多？”

“不知道。”

对于还喘着气的队友的提问，少女也只能耸耸肩，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鬼地方，虽然所有人多说墙外就是会发生些怪事，但却没有人说会发生什么怪事。

但休息的时间一如既往是短暂的，一声金属敲击声传入少女们的耳中，打破了刚刚形成的平静氛围。又一声，金属敲击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敲击声由远及近，一如机械钟表的滴答声，又如同什么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抓住了手边的武器，咽了一口口水，她们都发现了，这次来的有一些不同。

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敲击声，一只黑色的，由金属构造的人手攀上了墙头，另一只手也在随后出现，以流畅的动作，那个由黑色金属制造的人形出现在了少女们面前。它的身高接近两米，全身包裹着略有些风化的黑色金属，头部有一条赤红的线隐隐的泻出红光，身边萦绕着若有似无的低语。不会有错，它是拥有着生命，以自主意识杀戮他人的人偶，人类从尘埃中仿制生命的产物，贪求灵魂，嫉妒生者的造物，它是逝者（THE DEAD）。

即使赤手空拳，但却带着某种巨大的威压感，让人忍不住战栗。

“这家伙，很危险。”

小队长低声呻吟，她打了个小小的寒战。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主要在墙内执行任务，对墙外的险恶知之甚少，甚至在这一次还有些来这里实习的学生。她下意识的瞥了后面一眼，然后看向那具逝者，经验告诉了她这个东西的异质，完全凌驾与那些锈蚀的看不出原型的普通逝者的攻击性，以及…压迫感。

“没问题呐，我这就去干掉它！”

一个留着金色纵卷双马尾的年轻队员大概认为小队长是在示弱，这个来自法兰西国立军事学院的实习生少女早就看不惯谨慎小队长了，急性子的她根本不把区区逝者放在眼里。

被强化过的身体大步向前，金色的弹壳从抛壳孔中飞出，排气槽中虚无的白色火焰满溢而出。在她看来，逝者都是一些脆弱不堪的东西，又怎能阻挡的了她？

“别去啊！”

她对小队长的话充耳不闻，现在她已是满弓的箭矢，不得不发。本已是暴力的速度进一步提升，沉重的踏步甚至踩裂了地面。第五代军用术式，瞬动。几乎时转瞬之间，她就出现在逝者面前，向着逝者的头颅连接处挥出带着巨大动能的斩击。但那个逝者以人类不可能的动作向后弯曲了身体，巨刃的刀锋擦着它的面甲划过。惊愕之情浮现在少女的脸上，这必杀的一击一旦放出，如果击中倒是还好，但要是一击不中自身就会难以调整姿势，大脑快速运转，她的身体处于某种应激状态之下，一切都慢了下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逝者利用金属脊柱优异的韧性和弹性，在恢复姿势的同时一脚后滑，逝者狠狠的一记正拳砸向了她。来不及防御，也无法闪避，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缓慢的时空中稍稍拉回机剑，看着铁拳慢慢的砸上她的胸口。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少女被连着机剑一同击飞，剑柄撞击胸口发出了濒临碎裂的悲鸣，剧烈的痛楚让她一时间无法呼吸。

明明是个逝者，明明只是个逝者！愤怒染红了双眼，让她没有认清现实。

如果有参与过大战的老兵在场，或许会看出点端倪吧。这具逝者与医生在面对突击时用了相同的策略，这并不是什么巧合，这是一种特殊的军用格斗术，是在巷战中随时可能发生的肉搏战中使用的技巧，但这种技术本应立刻杀死对手。不过医生是为了确认敌我，而这具逝者，则是为了玩弄猎物。

“快给本小姐去死！”

少女又一次扣下了扳机，金色弹壳弹出，虚无的白色火焰又一次溢出排气槽，在金色弹壳坠落于地的同时，热浪突兀的直逼而来，甚至扭曲了光线形成了小小的海市蜃楼。无色的火焰炙烤着路线上的一切，但是逝者却在她扣下扳机的同时躲开了那条路径，它在发动之前就预知了术式发动的方向。这是只有老兵才能做到的技术，但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少女根本注意不到。

“等等啊！”小队长大喊，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地狱般的战场，但她注意到了，她试图提醒少女，但来不及了。

少女充耳不闻，又一次扣下扳机发动了瞬动

“区区逝者，快给本小姐去死啊！”

但在她的面前，正对着逝者取出的大口径手枪的枪口，她的双瞳猛地收缩，那个幽深的枪口在她的脑海中敲出鲜明的两个字“死亡”。显而易见，可以预测无色火焰通过方向的逝者自然可以预测瞬动的轨迹，她不知道，正面直冲是瞬动的大忌，她不知道，这具逝者恐怖的实力…她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这么，她把自己送上了枪口，一旦发动瞬动，改变方向就变得极为困难，躲个拳头都已相当不易，更何况与子弹对冲？逝者连瞄准都不需要，就可以轻易的收割她的生命，而她，连把机剑举在面前都做不到。死亡无可避免，但至少，她还可以直面死亡！

凭着这个意念，她死死的盯着将会夺取她性命的枪口，枪火点亮，但想必她也听不到枪声了，因为那时，她一定已经死了。但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偏转了她的轨道。抬起头，因为撞击而有些发黑的视野，面前，是小队长的脸。

这个身高还没有自己高的栗色头发少女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她温柔的说：“以后，不能，这么，冒险，哟，”

“关你什么…”下意识的回答最终也没能说下去，因为她听出了小队长声音中的吃力。

小队长的呼吸凌乱，血色从她的脸上消退，甚至那双总是温柔的守望着她们的海蓝色双眼也渐渐涣散，蒙上了一层灰色。

有什么，濡湿的触感，红色的液体正在她有些娇小的身体下扩散。那枚13mm口径的子弹绞烂了她的内脏，剧烈的痛楚也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虚无感，就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但她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试图安慰面前的少女。

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她很害怕，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但同样，她不想让部下们害怕，所以要露出笑容。如果可以，她还有许多话想对朋友们，家人们，还有面前可爱但不那么坦率的部下说，但可能已经没机会了吧，她快要死了，但至少，最后的最后，还是要叮嘱一下冒失的部下吧。

“别…再…这…”

不过最后，她仍旧没有说完。小队长的头无力的垂下，嘴边还带着一丝温柔的一如往日的笑容，她死了。

不论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为了救她，小队长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救我啊！她在内心大叫。明明顶撞了她那么多次，可是为什么…

“因为保护可爱的部下是上司的职责啊。”

那个洋溢着笑容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她现在依旧在笑着，可能是因为救下了自己而安心，也可能是为了安慰自己，可是她已经不会说出那番话了，再也不会了。她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具还带着些许温度的尸体。

“笨蛋……”

她低声说，用颤抖的手轻轻阖上了她没有闭紧的双眼。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弗洛安·维罗，22岁，军衔准尉，第二〇五混成魔导中队第一小队小队长，于新历六十三年十一月阵亡于安利克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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