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麦克雷：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讲了第一，讲了第二，照顺序，轮到第三。

这个名叫麦克雷的男人。

北国群众认为他长相古怪。

质疑他的身世，户口。

他脸方，面白，两颊红雀斑，手背有毛。

身高两米——北国人通常没这么高。

平头，金发——北国人清一色的黑发。

蓝眼睛，清澈，似藏湖的水。

早年麦克雷并不说自己是北国人，他说他是从比北国还北的地方漂来的。

可那会没人相信，人们说北国的北边是海，比海还北的是天，你不可能来自天上。

后来他说自己是东国人，人们又说东国人个矮。

他改口说自己南国的，然而南国没有这样深邃的眼眶。

东西南北中，大陆五国给说了遍，都找不出符合他相貌的地段。

他放弃了。

用他独有的口吻，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住北国，就是北国人，我发誓。

麦克雷喜欢长衫——黑布，小竖领，衣摆到脚。

他有几十件一模一样的，他管那叫修士服。

他对李文化感兴趣。

——他本人顶多被说不像北国人，而李文化，某些角度看，根本不像个人。

李文化的右手有七根指头。

麦克雷说这是神迹，七有特殊的含义。

李文化说屁的含义，老子这手生下来就这德行。

麦克雷便拍李文化肩膀，说请不要怨恨上帝，他让你与众不同，因为他爱你。

李文化说雷子，我知道你为啥总跟人家说上帝是爱他们的。

麦克雷问，外？

李文化答，因为你口中那个叫上帝的玩意根本就不爱他们。

麦克雷听了，也不恼，说主是包容的，你这样说他，他爱你依旧。

李文化说够了，你害我想吐。

七杰里有几个好使古怪兵器。

麦克雷便是其一。

他上擂的时候，都是背着他的武器——两截圆木，一长一短，绑成十字。

长的可比他身高，短的也有他两倍肩宽。

圆木划痕满满，污迹斑斑。

谁也不知道这是啥树的木头，遭过那多战斗，接过那多兵刃，仍原型完整。

王大明曾劝麦克雷换截木头，干净卫生。

麦克雷粗大的手掌抚上圆木，说不，我的朋友，这有天父降下的圣言，我背它前行，无比荣幸。

麦克雷的战斗，令人在意的永远是结束的那下。

生猛冲撞，巨力挥击。

敌人四肢已被砸烂，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麦克雷上前，神情庄重，提十字圆木，轻触对方面部。

随即高举，十字尖直指太阳。

“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他问，声音洪亮，响彻全场。

没有对手能够作答——他们失血，失神，失心。

空洞的眼里，蓝蓝的天，艳艳的阳，还有沾着脂肪浸着血的十字。

麦克雷举着十字，默数七响，等不到回答。

“是路，孩子。”

圆木挥下。

麦克雷长李文化整整十岁。

他对李文化感兴趣，源自一套传言。

传言说李文化见过神——嗑药魔神，魔神给了李文化人世间没有的药，让他强到无以复加，代价是割走他一半的魄。

麦克雷第一次听这传闻，便跑去找李文化，求个真假。

开始李文化懒得讲，后来熟了，就和麦克雷说，是有这么个事。

那是他二十一岁，和王大明一起打家劫舍的时候——他不干保镖，做了强盗。

据李文化讲，那天他一人出勤，劫了个路人。

路人说你搞错了，我是个神，叫嗑药魔，你要是不烦我，我就把这药袋送你。

李文化见那路人手里的东西，说放你娘的屁，这袋子是空的。

路人手一抬，那袋有灵性般，自个飘到李文化眼前，李文化抓过，外面一捏，果然是空的。

路人说小伙子别急，手伸进去。

李文化拉开袋口，手放进去，感到重量，取出来——掌中竟有一颗丸药。

路人说你把这丸药收起来，再把手伸进去试试。

李文化手进药袋，又取到一颗。

路人说你再把取出的两颗丸药放回去。

——两颗药丸放入袋中，外面一捏，袋里居然又空了。

奶奶的什么把戏？李文化骂。

嗑药魔神说这不是把戏，这袋里的药，取不尽，用不竭，你要是吃了，一颗，管一个时辰，天下无敌。

李文化大笑，说狗屁狗屁，取出一颗，作势往嘴里扔。

魔神说你勿躁，吃第一颗的时机最为重要，这药袋认主人，算时限，你吞第一颗，它就给你计时了，倒着计时。

计时十年，从你吃第一颗的时间算起，未来十年，随你吃用，多少都行，这十年内你只吸其精华、得其好处。

魔神话锋一转，说但十年后，时限一过，这袋便不再认你，那时你弃它，相安无事；可若再食一颗，必死无疑，且苦痛无比，如临地狱。

李文化听着，早不耐烦，说这要真有你说的厉害，干嘛给我？你取什么代价？

魔神摇头，嘲李文化狭隘，说谈何代价？你扔粒米到路边，蚂蚁搬来吃了，你盼蚂蚁给你回报？

魔神说你没有任何东西是我看得上眼的，你这一生也不会有一处值得我关注的地方。

李文化讲到这里，麦克雷就哭了。

他情感充沛，好掉眼泪。

蓝眼睛里盈着水，一张方脸贴过来，他说李，你遇上的不是神，是魔，是蛊人的恶魔，神不会对自己的子民这么说话，相信我，神是——

李文化说我知道我知道，神是爱我们的，操*你妈你过去一点，太近了。

麦克雷擦泪，又问，然后呢。

然后那东西就走了啊，袋子留给我了，李文化说。

这故事不只麦克雷一人知道，王大明知道，楼黄鹤知道，还有许多人也知道。

李文化当了几年第一，有些名气后，媒体报导了这事。

不过李文化耍了个滑头。

对媒体，他把十年的时限说成五年。

这样很多人就猜测李文化这年龄是不是大限将至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李文化若想维持北国第一的实力，随时都会嗑药身亡。

有记者找李文化，采访他吃第一颗药时的心境。

李文化说忘了。

那人不放弃，又问当时是怎样的情景，是不是危难当头，你救人水火，奈何自己能力有限，情急之下用了药。

李文化说不是——刚好手上有药，自己有嘴，然后有天，就吞了药。

没什么原因，那天恰恰是想嗑药的心情。

记者不甘，接着问那你记得第一次吃药的日期吗？

采访那年李文化二十八，他摇头说我哪记得。

记者继续，说你要不记得日期，五年过了，你还吃，岂不得死？

李文化睖她，说，我死关你什么事？

也有些人提要求，想见李文化的药袋。

说这袋子这么邪乎，长啥样拿出来大伙瞅瞅。

李文化就摊手，说拿出来了，你们瞅啊。

人们说没有啊，你手空着。

李文化说空你妈，你们看不到就说没有？

然后就开始喷那些人，那些人只得老实听着，低个头，没人呛声。

其实李文化刚拿那袋子的时候，王大明也提过同样的要求。

结果李文化拿出来，王大明也说看不到。

不光王大明看不到，楼黄鹤也看不到。

看不到的多了，舆论就质疑，说李文化根本没这袋子，他瞎编故事，每天做着吃药的动作吞空气。

当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质疑站不住脚，他们坚信李文化是嗑药的，他们说李文化这性格，不练功，不努力，他现在的成功肯定走了捷径。

总之关于李文化的争议很多，不止一点。

但麦克雷不质疑。

他是七杰里，除李文化外，唯一看得见药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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