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未央

钱多多送走第三批男人。

她看着男人们束好裤腰。

男人们走出房间，下了未央楼。

她在一张纸上记录自己的次数。

九百九十九。

……

未央楼是孙家的建筑。

赵钱孙李的那个孙。

孙家的主营业务是爱情，类似鸡头七。

孙大官人是个双，意思是男女都行，他相信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值得爱的地方。

癖死很重要，孙大官人说，拉府和癖死。

没人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

洛斯临海，而孙大官人来自海的另一头。

北国从来就不是世界的尽头，但洛斯人说你到海边往海平线望，看到什么你告诉我。什么也没有。对，什么也没有。

海平线就是世界的边，在那里天空和海洋被缝成一条直线。

所以孙大官人闭口不提他的出生。

他染黑发，刮胡须，带墨镜，他告诉每一个问他的人，墨镜是太阳的通行证，而且，如果你有一个喜欢的人，你可以用它看他，他不会知道你喜欢他，不是每种爱都要说出来的。

孙大官人盖了未央楼。

他问人家，我希望我的生意一直往上，取什么词比较吉利呢。

人家说发财。

孙大官人想了想，未央怎么样。

人家不懂什么叫未央。

——就是永远没到中央。

于是洛斯起了未央楼。

……

钱多多穿好衣服，丫鬟端盆进来，净了身，刚给房里添了些香，又一丫鬟扣门来报，小姐，醉梦楼铃兰公子求见。

什么楼。

醉梦楼。

什么公子。

铃兰公子。

什么样。

风度翩翩。

见。

……

处百花憎恨胭脂。

她觉得胭脂是为了取悦男性而诞生的物品，它的存在从根本上拉低了女性。

可每天早上楼黄鹤都在房里化妆。

处百花犹豫了很久，有一天她问了。

姐姐已经很漂亮了，她先这么说，她不想惹楼黄鹤生气。

楼黄鹤正忙着把胭脂捣匀，她知道处百花想问什么，她说丫头，姐姐没办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我什么都没问呢，处百花说。

楼黄鹤用滤袋裹起脂粉，沥了水放在一边，又伸手从梳妆台的小盒子拿出之前调好的部分。

丫头，你来。

她让处百花坐上她的椅子，她站她身后，按着她的肩膀。

镜子里有两张脸。

我们很配，楼黄鹤说。

她帮处百花把两边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看到处百花的耳根红了。

她为她上妆。

她憎恨这些颜色。

但她的手在她脸上。

所以她祈祷这一刻不要结束。

然后李文化来了。

他踹开楼黄鹤的房间。

他总是这样，吵吵嚷嚷。

操。

他一见处百花就歪嘴嬉笑，两手连拍，日你奶奶的真他妈漂亮，二愣子！给老子过来！有好东西瞧！

于是王大明来了。

处姑娘很美，他说。

处百花想逃，但楼黄鹤的手安静的停在她的肩膀。

所以她坐着，就这样坐着，坐在楼黄鹤的梳妆椅上，像展柜里的一件工艺。

园颐和也来了，她和她的弧形面罩，李文化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攥紧了拳头。

这件事里有太多细节处百花无法忘掉。

他们走了，楼黄鹤关紧房门为她卸妆，她看到楼黄鹤哭了。

很淡的那种，水从眼角流出。

处百花第一次看到楼姐姐哭。

楼黄鹤的眼泪有一种距离。

处百花不敢问为什么，也不敢站起来给她一个拥抱。

……

铃兰公子推门进来。

很优雅。

钱小姐很美，公子说。

公子也是，钱多多起身。

——公子不是本地人？

——钱小姐好眼光。

——公子听过我的故事？

——是。

——我想我还是要告诉公子，公子是我的第一千位朋友。

——……

王大明演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

——我希望我的第一千次与众不同。

钱多多说。

而王大明对她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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