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国度

第四十一章——地狱

作者:剑士之碑 字数:3552 时间:2020-01-27 09:30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尔苏站在舰艇的观察室里,这样看着,这样质问着自己,她不能理解,也注定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让这些人类得以如此疯狂,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厌恶,让他们宁可放下人类的身份,化身为野兽。由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紧紧团结在了一起。他们已经疯了,无可救药的,这种疯狂让他们并不在意自己在做些什么,让他们把一切可以让敌人付出代价的东西当做怒火砸在那些可悲的人形身上。“阿尔苏!快做点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通讯器里传来的巨声呼喊将自己唤醒,阿尔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的面前,已经有不少人形因为遭遇重火力压制而损伤,很明显,这支部队已经惊动了敌人,再拖下去只会让战斗向更不利的方向发展。“侧弦全弹开火,压制敌方火力,掩护渡船回撤!”下一刻,来自四艘驱逐舰的火炮迅速砸在了滩头的火力点上,外加几枚用以打击土木结构碉堡的导弹,空气暂时陷入了寂静,也终于给了这些几乎快被击沉的渡船些许喘息的时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阿尔苏又一次这样问自己,看着海滩上的火光,以及海面上星星点点无法修复的人形的尸体,阿尔苏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是这选择的代价却已经让她几乎崩溃,没错,她亲手害死了这些人,她亲手将自己染成了机油与鲜血的颜色,也正是她,亲手摧毁了这些新兵人形对于双头鹰帝国军队的信任。

两个小时前,阿尔苏仍在焦急的等待着来自将军的指令,可是很明显,时间已经不再允许她这样徒劳无功的等待下去,她从未如此焦急过,她无端的想到,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叶卡捷琳娜,她又会怎么做,她又会如何处理这样煎熬的等待,可这只能浪费时间,她不是叶卡捷琳娜,她也必须做出选择。“让她们用最小的动静放下渡船,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早和协约国的守备部队回合,否则仅凭我们很难击退一支人数不明,装备不明,并且正在快速推进的敌军。”阿尔苏妥协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什么备用方案,这是一场没有筹码的赌博,她则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这并不是一个陷阱,至少在她们被哨兵发现之前。这些反抗者也只是刚刚到达这片滩头,虽然已经废弃,但是遗留的部分土木工事和没来得及带走的装备让他们猜到了些什么,于是他们设置了岗哨和重武器,没错,他们发动了一场突袭,而也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同样一场突袭的目标。悲剧的发生往往没有什么偶然,这些少女的渡船声引起了哨兵的警觉,仿佛只是顷刻间,探照灯,重机枪和迫击炮,以及20mm机炮就洒向了正在前进的少女们,子弹射穿了人造皮肤,打在了钢铁的骨架上发出了撞击声,而这骨架也并不能真正挡得住倾斜的怒火,很快就有了牺牲者。但是她们是人形,没错,没有指令,她们并不会撤退或是倒下,子弹依旧在咆哮着,带着死亡的模样,将她们包裹着,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地狱,想必也不会比这般景象更糟糕些。“报告,一船已失去联系,很可能已经彻底损毁。”“报告,四船已经失去联系。”“报告……”这样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可是即便不去报告,大家也已经能看见,海面上,红色的液体裹挟着无声的尸体。人们沉默了,在这样的时候,任何声音都显得那么不合群,那么刺耳。“阿尔苏!想想办法!”军官声嘶力竭的这样喊到,没错,她仍记得和那个驱逐舰少女的谈话,她要带领她们活下去,只有自己能够做到,也只有自己能够拯救更多生命。“阿尔苏!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全军覆灭了!”炮弹和子弹仍在呼啸着,她明白,这样大声的喊叫如同于自杀,可是她已经并不在乎,如果这一切能够让那些少女得救的话,这就是值得的。驱逐舰的火炮声响起,命中目标升起的火光和浓烟很明显让这地狱更加残酷,不过至少,这些少女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她们失去了52名人形,除了枪械人形之外,还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是支援人形,她们的损坏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至少有五门榴弹炮和3门迫击炮无法再度工作,她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带回同伴的尸体,而这些尸体,也只能被海浪卷向未知的远方。阿尔苏不知道她还能支撑多久,对于她来说,这些人形的损失也绝不是只是数字那么简单,她无法接受,前一天,或许她们其中的一个人仍在和战友说着笑话,或许她们仍在和班长抱怨着这趟远航,或许她们正在演奏着双头鹰帝国古老的乐器,让这次的航行并不是那么令人失望,可是现在,她们只是尸体。还会有多少人这样死去?她这样询问着自己。还会有多少人会连尸体都捡不回来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自己脆弱的心智。究竟还要付出些什么这场该死的战争才能为凯撒带来荣光?她没有答案。还有多久,她们才能回家?我们,才能回家?阿尔苏的运算核心过载了,她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陷入了沉睡。海面恢复了沉寂,很明显,这些叛军也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双头鹰帝国新型的导弹驱逐舰,双方达成了暂时的停火。“阿尔苏!阿尔苏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永远——”达里娅闯进了指挥室,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阿尔苏,于是陷入了沉默。或许,换成是自己,也没法达成更好的结局,达里娅轻轻叹了一口气,抱起了倒在地上的人。透过人造皮肤传来的高温清楚的说明了自己怀里的人现在的状态,而这一切,只能够让时间来抚平。“二等通讯官,达里娅,从现在开始接管全舰队以及全体远征部队的管理权,原指挥官阿尔苏目前处理器过热,不过暂无生命危险,希望大家安心。”通过无线电,达里娅这样通报到。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关心达里娅了,眼下的进路很明显才是最主要要考虑的事。当然,既然单独行动已经失败了,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要组队行动。

“那里发生了什么?”协约国的营地里,激烈的交火声即便在两公里之外也被捕捉到了,由于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她们对于提然出现的部队感到迷茫。“总部没有给我们任何回复,看样子他们似乎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营地里,一名人形少女对守在电台旁的玛瑞安如此说到。“这是怎么回事,能在现在这种时候来的必然是友军,可是,又能是谁?”玛瑞安想不通,有些郁闷的走出电报室,坐在门框上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呵,今夜可真是不太平。她这样思考到,抬眸看向天空的方向,很显然,她的脑子里依旧在想着那些牺牲的人形们。放心好了,只要我玛瑞安仍还活着一天,我就会帮你们报仇的,无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玛瑞安少校,我们接到了未知电台的联络!”听到这里,玛瑞安很明显有些震惊,这毫无疑问就是那支神秘的部队的联络,可是究竟是谁,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系到她们,毕竟,她们撤退的消息也只是刚刚传回给总部。“少校,我们要怎么办?”“无论是什么人,至少也要先见识一下,这样才算尽到礼仪不是么。”电台在一片刺啦啦的声音中将信号接在了一起,摩尔斯电码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少校,你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的。不,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电报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玛瑞安,并取下了头上的无线电。“这一次来支援我们的,竟然是双头鹰帝国的部队,并且刚才的交火也是因为试图夺取原定的登陆浅滩。”玛瑞安惊讶的一时间没有说出来话,这样的消息是她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出人意料。虽然她们确实有听总部说过会为她们寻求外援,可是什么时候来,谁先来,也只有总部的人知道,而在一般人形的眼里,这不过是起到了安慰的作用,可现在,援兵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对这股残兵败将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立刻询问对方的位置以及人员情况,准备汇合,现在这个时候,一分一秒的浪费都是不被允许的。”玛瑞安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她也是一个在中东服役了三年的老兵,直觉告诉她这是机会,必须得好好把握才行。

“呼,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好说话,真是帮大忙了。”放下耳机,电报员松了一口气这样说到,同样,达里娅野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前一秒还担心这些协约国的家伙会不会因为前嫌而故意为难她们。“那么,我们要提出什么要求么?达里娅长官?”“只要让她们能够确保我们能安全靠岸就好,我也并不希望她们能做些什么,毕竟,在这样的地狱当中,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达里娅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说到。电波很快到了协约国的一方,玛瑞安也同样长舒一口气,毕竟,能避免两国的军队因为前嫌发生冲突,共同对付正面的敌人,无论对于哪一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安全的登陆地么,在右前方500米处应该还有一个海军港口,把坐标发给她们,准备好汇合。”玛瑞安这样说完,从桌子上拿起了军帽,第一次认真的戴好,走到门外,迅速跳上了自己的座驾。“去港口,我们要面见大人物。”汽车启动的声音和灯光穿破了黑暗的寂静,两个国家的军队的命运也将在此交汇。地狱已经结束了,但是地狱的尽头又有些什么,没有人会知道,除非有人亲身走到尽头,而玛瑞安和达里娅,则将成为第一个走到尽头的人物。

不过,事情总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