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提着刚买的才,一手替周茗茗同学拿着包,我们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走出超市。
回家的路上风有点绵、夕阳正暖,忽然之间我越发想念父母,疑问已经在我心
中萦绕一天。
“周茗茗同学,”终于我忍不止询问:“我爸妈……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嗯。”她点点头。“老师和师母是很出色的学者,对于研究所来说非常重要,每天都有专人照顾饮食起居的。”
”她噗嗤地轻笑了一声:“就是老师经常偷偷摸摸地在角落抽烟,让护理人员都很头疼呢。”
“那,妈妈她呢?”“嘛,师母是个很温柔的人哦,对大家都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师母呢。”
“这样啊……”想到之后要问的问题,我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老爸……他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哦。”周茗茗别过头去。
“……”
想起那个老爸,我不禁挠了挠头,毕竟是个可以一面用交给年幼的儿子洗澡一面看报纸的男人。
“抱歉,有这样的一个老师,应该很辛苦吧?”
“不会哦,”意外的,周茗茗摇摇头,“老师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我知道的,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很谢谢他,谢谢他能成为我的老师。”
“……这样啊。”
周明明的头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柔和稚嫩的面庞一览无遗。
她的眼神很认真,一时间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李同学,”周茗茗忽然有些扭捏,“那个,你一直看着我,我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这时我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那什么,快走吧,天黑了会很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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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我做的饭有那么好吃吗?”
看着我风暴吸入桌上的饭菜,周茗茗问道。
“嗯。”持续风暴吸入的我没法张嘴说话,只能发出了一个鼻音回应她。
周茗茗脸红着说:谢谢,我很开心啦……”
“李同学,你以前都吃什么的啊?”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又忍不住问道。
“白粥、榨菜。”
“没、没了吗?”她瞪大了好看的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
停下吸入,我思考了一会儿:“东北大米熬粥、泰国香米熬粥,”又想了一会儿,我补充道:“乌江榨菜、熊猫榨菜。”
“哦,哦这样啊……”周茗茗有些发愣地回答。“那,那李同学你很厉害诶,只喝白粥也能长这么高大。”她有些羡慕地说,“不像我才这么矮。”
“……”
看我没有接话,她坐在餐桌对面低着头似乎有点失落。
“我爷爷以前会从乡下来给我带一些肉吃。”我咽下饭菜后说道。
“牛肉干,腊肉,还有一些他自己打来的野味,爷爷他很厉害,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替乡里打死过好多匹狼。”
今天说了好多话,已经比平日一周说的话可能都要多了,我感觉有些词穷。
酝酿了下语言,我接着说:“爸妈不在的日子里,是他把我带大的,不然我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身体。”
“应该让你尝尝他晒的肉干的,他做的很好吃,是我见过做得最好的。“可是他前年去世了。”
我淡淡地说完这些,继续埋头吃起饭来。
“对不起……李同学,让你提起伤心事了。”
“没事。”
“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
看起来很难过吗?我暗暗地里审视了下自己的状态。
冷淡的脸,冷漠的语调,一切都如常,我还是那个僵尸怪人啊。
“忽然这么说真的很抱歉,可我就是觉得……你似乎很难过。”
我难过吗?为了谁?那个缺了门牙的老头?那个会看着我吃饭嘿嘿傻笑的老头?那个笨手笨脚的老头?站在山坡上拉着我带我一起爬山的老头?
那个爷爷。
是吗,原来我很难过啊。心都疼得要绞到一块去了。
“孙儿,别饿着,好好吃饭,等爷爷回去再跟你王大娘学两手,下次肯定给你整俩大菜,给我孙儿好好补补。”他总是坐在餐桌对面嘿嘿地笑,这么说着,可到最后,他也没能学会一个他所谓的大菜。
我不禁抬头向桌对面望去,却看见周茗茗无声地哭泣着。
“怎、怎么了,你……”看见最对付不过来的眼泪,所有的伤感都瞬间消散,脑子一片空白的我呆坐在原地,无所适从。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捂着嘴静静地哭着。
“呃、呃……那个,别哭,你……”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些不明所以的话。
忽然她跳下座位来到我身旁,在我没能反应时,张开手抱住了我。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可是看到李同学现在的样子,我就是觉得好难过啊……”
她哽咽着这样说。
忽然之间我居然就平静了下来,没有了慌乱。
我没有感觉到被可爱的女孩子拥抱的喜悦和得意,也没并有感到羞涩或是情欲。
只是觉得胸口的分量重了一些,就像——就像是心脏的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填上了一块,有点发痒又有些发热。
这当然只是错觉,我的心脏绝对没有发生任何的物理变化,胸部的质量也不会发生实际的变化。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我此刻的感受,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它驱使着我,让我几乎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拥抱怀里软软的周茗茗,可手僵持在空中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我这是想干嘛?我问自己,可自己也不明白。
或许,我可以摸摸她的头?这样的想法不知从何处生出,生出以后就再没法抑制。
我抚过周茗茗同学柔顺的发丝,摸着她的脑袋。
她的头发好细啊,我这样想着。
“这没什么的,周同学。不要再哭了……”依照着记忆中妈妈的样子,我笨拙地安抚着她。
似乎真的有用诶,没一会儿,周茗茗同学就真的不再哭了。
“摸头会变笨的……”我听见她小声嘟囔着。
我赶紧放下了正在摸周茗茗脑袋的手,向她道歉:“对不起。”
可恶,真的很舒服啊!我有些不舍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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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去锻炼一会儿,今天就麻烦你喂下小五了。”我语气平淡地对厨房里正在洗刷碗筷的周茗茗说。
“啊、啊!我知道了!”她有些惊慌地回应。
“抱歉,今天没有时间帮你去买新的家具和床被了,只能请你先凑合着用旧的了,我已经放在你的房间……”
“啊!”小小的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周茗茗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我要住在李同学家吗?”
我点点头,“有问题的话也只能麻烦你了。”
她的脸更红了,却还是说:“没、没问题的,这里很好……”
“嗯,那我先走了。”
“早、早点回来……”“咔”,门锁被扣上的声音响起,周茗茗懊恼地挠了挠头,没来得及冲去的洗洁精也被胡乱擦在了她的头上。
“我,我今天是怎么了……”她低垂着头有些丧气,“李同学……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啊……”回忆起晚饭时自己哭的稀里哗啦,还抱住桌对面才刚认识不久的男生,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他身上的场景,周茗茗的脸腾的红了。
“唔……唔啊啊啊啊!”她蹲在原地“呜呜”地叫喊着。
走出门的我长出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对于晚餐时的事,何止是周茗茗,我也很害羞的好吧,但作为一个男人果然还是应该由我来打破僵局啊。
好在我不会脸红,也不会有什么表情,也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是个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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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公园那片熟悉的安静角落,惯例的热身后,我开始练拳。
“你爸那小子,从小就只知道读书,身子骨还弱,根本没法把我这一身本事学去。嘿,还好是给我生了个宝贝孙子,算那小子有点良心,咱这一身祖上传下来的功夫总算不至于就这么白瞎了。”
“孙儿,好好练啊,别给咱祖宗丢人。”
那天我点头答应了下来,于是就练到了今天。
平日练拳时总是头脑放空什么也不会想起,今天却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许多爷爷以前说的话。
“孙儿,咱这功夫自成一派,叫“太平拳”。啥意思啊?可不就是叫咱别拿这套拳架子去欺负人嘛?”
“祖宗早说了,这套拳架子啊,是拿来护人的,不求能打死谁,也不问能一拳打穿几片瓦片,就是求个能护家人周全,不受人欺负有口饭吃,诶,就成了。能做到这些,这拳啊就算练到家了。”
“咱这拳可厉害啊,可祖宗不会和人争强斗狠,也从来不出去打名声。北洋时候,给其他武术家笑话得不行,说咱祖宗傻啊,练得一身好功夫也不知道使。”
“可去他娘的吧,那些家伙才傻呢,祖宗这才是大侠客、大拳家该有的风采嘛,过得惨点怎么了?要我说啊,能护得家人周全,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大牛人了。”
“你看看那些打架打得名声远扬的,哪个不是被想打名声的后辈又给打得半身不遂,连家里人都不得安生,你说这不是傻是什么?哈哈哈,啥叫大智慧啊,咱这才是大智慧呢!”
“四儿啊,爷爷没读过书,粗人一个,你读的书多,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啊?”
我打了一套又一套拳,越来越多的景象莫名穿过我的脑海,有爷爷,有彤彤,有林一涵,有父母。只觉得力气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这是爷爷去世后就再也没有的精力充沛。
兴奋的我,当时并没有发现其中已经穿**了某个小小的影子。
大喘着气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连不远处广场舞的声音也没有了,不知不觉我居然练了这么久,从广场边的小超市买了瓶水后我准备回家。
忽然想起,家里似乎没有多的牙刷和浴巾了,又折返回去替周茗茗买了新的洗漱用具。
“小四啊,家里来客人了吗?”小超市的奶奶慈祥地笑着。
犹豫了一下,我点点头。
“呜!”正在房间整理床被的周茗茗看见我站在门口,似乎被吓了一跳,脸立刻红了起来。
“李同学,你、你回来啦。”她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不看我,眼珠骨碌碌地乱转。
糟糕,好像隔阂更深了的样子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我询问道。
“不、不用了吧,我可以做好的,你浑身都是汗,先去洗澡吧,不然要着凉的。”
唔,好像因为摸头的事被讨厌了。
“好吧,那不打扰你了。”我向卫生间走去。
“那、那个……”周明明似乎想起了什么把我叫住。
“小五、小五它不肯吃我喂给它的食物……”
“抱歉,这是我的问题,我早该想到的。”我向她道歉。
小五是我四年前捡到的流浪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最常见的田园犬。小五没有窝,平时就睡在我房间地板上的一块毯子上,我给小五喂食时,周茗茗也在一旁看着。
周茗茗低头看着身前交叉的手指,有些委屈:“不知道是我喂的狗粮不对还是怎么的,小五它就是不肯吃,也不肯理我……我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不是你的问题,”我摇头,“小五它一直不太亲近陌生人,是我没考虑周全。”
“李、李同学,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生气哦,”她有点害羞地说,“我觉得小五它真的有点像你诶……”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见我望着她没有说话,周茗茗有些慌张地挥着手解释。
“我不生气,”我摸了摸小五的头,站起身来,“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
初遇时,小五只是条小狗,某一天忽然出现在我和林一涵他们放学回家的路上。
从我们离开学校起它便会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离得很远,但从没有跟丢过,不叫也不闹,就只是这样默默在身后。。
它总会在我们分开的街口驻足,然后转头离开。
“小四,你看那条小狗,拽拽的欠揍样是不是有点像你啊?”这条狗跟着我们某天的放学后,林一涵这样跟我说。
知道他又忍不住开水嘴欠了,我懒得搭理他,只瞥了他一眼。
“我说要不然你养它吧,你家里没人,有条狗家里总多点活力,怎么样?”不理会我投去的不耐烦的眼神,林一涵继续说着。
“烂人这回说的倒是句人话,”王彤彤少有地赞同了林一涵,“我也觉得挺好。小四,你考虑下吧。”
“……”
我们照例在路口分别,看着王彤彤和林一涵逐渐远去消失在转角,我却还站在路口,和那条狗远远地对视着。
“要跟我回家吗?”在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我对它说,然后我转头向家走去。
“汪。”我听见一声很轻的叫声,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它的叫声,昏暗中我看见一团小小的影子在我身边迈着小短腿与我并排而行。
缘分,也许真的是缘分。这一点都不科学,找不到任何的理论支撑,但我这样相信着。
我给它起名叫小五,因为在我看来,这条沉默的、毛发凌乱的、眼神冷漠的田园犬就像是另一个我,是另一个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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