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惜别

大雪纷飞的寒夜，心急如焚的骑士正骑着马，赶去挽留他的挚友。

在马背上，菲尔丝被兰多姆拥在怀里，为了加快策马的速度，兰多姆几乎是身体前倾到将菲尔丝压在马背上，以她纤细娇小的身躯而言，这样无疑并不舒服，可是……她却感觉很温暖：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敬仰和崇拜的蓝翎公爵，能和他靠得如此之近，该是多么幸福啊！

如果不是莉可临别前叫住了她，向她介绍了兰多姆，说不定，她永远都没有勇气去和他说话。她要感谢自己的好友莉可。然而，自己却没有守护好她，让她跟着自己的父老乡亲去了矿场，为此，她感到无比地内疚和自责。

所以，她必须要努力尝试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兰多姆把莉可找回来！

菲尔丝擎着马灯，试图寻找路标，因为积雪太厚，在这样的状况下很容易迷失方向。幸好，去往第四教区和埃姆村的道路有很大一段重合，她走过很多次，只要找到岔路口的路标，便能转而直奔埃姆村了。

为了能让马灯的亮度更大一些，她用使用圣能加强了光线。

终于，她看到了期待以久的路标！

“大人，这边！”菲尔丝喊道。

“明白！”兰多姆驱赶着马奔向菲尔丝所指的方向。

到达埃姆村以后，除了已经熊熊燃起的大火和一片狼藉的村广场外，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为了给新来的贵族腾出土地修建房屋，所有的建筑将被用一把火烧掉这样的方式进行处理。而村民们的家什和农具，显然都没有用处了，被堆在井边一起烧毁。

“该死！这帮天杀的畜生。”看着已然成为废墟的村子，兰多姆不禁骂道。他用力拉着缰绳，让马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在一座农舍边，他看到堆积在一起的几具尸体，那显然是不愿服从迁徙命令并进行抵抗的村民，死亡便是他们的下场。兰多姆的身体一阵颤抖，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

“大人，我找到了路标。”伊芙娜找到了村广场上的指路牌，上头标注了索里诺银矿的位置。

“27王国哩（本世界观中的距离单位，与现实世界的公里以1.5倍换算，27王国哩即40.5公里，其他度量衡以同样倍数换算－－作者注），快！他们应该没走多远，驾！”话音刚落，兰多姆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

十五分钟后，他们终于在漆黑的雪夜中看到了点点火光，那是押送队伍举着的火把的光亮。兰多姆没有迟疑，他赶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拦住了大部队的去路，并跳下马背。

“莉可，你在吗？莉可？”兰多姆大喊道。

“喂！你是谁，想死吗？”为首的督军头目拔出重剑，试图想给这个拦住迁徙队伍的愣头青一个教训。

“我看想死的是你才对！”还没等督军头目反应过来，伊芙娜已经用将箭搭在了血咏的弦上，对准了他的脑门，“如果你敢动一下，我保证你的脑袋会炸成肉沫的，可别小瞧这把弓射出的箭。”她警告道。

兰多姆冲伊芙娜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在人群里寻找莉可的身影，“莉可？你在哪？”他一边喊，一边寻找着。

村民大多数是衣衫褴褛的贫民，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看人数，并不像是全部来自一个村子。

可是，兰多姆从队伍从头找到尾，就是没有找到莉可，难道，她不在这里吗？

菲尔丝也下马帮着兰多姆寻找起来，她看到不少熟面孔，那是陪莉可去埃姆村时所见到的村民。菲尔丝试图询问莉可的下落，可是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地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就在这个时候，兰多姆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是从队伍前头传来的，于是，他又跑向队伍前面。

“噢，将军，一个刁民冲了出来，拦住了我的队伍。”举着双手一动不动的督军头目向赶来的高级军官报告道。

“托卡姆将军？”兰多姆看着那个从领头的栗色骏马上跳下来的魁梧壮汉，心里一惊。那可是宰相弗洛伦的心腹，雪翼城城防部队的总指挥，亚赫·托卡姆。据说，他是个极度残暴，绝不手软的酷吏，经常被弗洛伦派去清除异己。

托卡姆显然认识兰多姆，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他。

“不用紧张，这是蓝翎公爵。”托卡姆示意手下的一众骑士放松警惕，兰多姆这才发现，托卡姆身后的一众弩骑兵，把箭头对准了伊芙娜和他自己。托卡姆下令后，他们才放下武器。

“伊芙娜，把弓放下。”兰多姆下令道。

“是，大人。”

托卡姆慢慢走到了兰多姆跟前。

“有何贵干？公爵大人……您不应该待在王权峰享受舞会吗？”

托卡姆一言一行都是如此有压迫感，他的国字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语气里也没有谦卑或谄媚，这让兰多姆感到一丝紧张和不安。尤其是，他正扛着他的武器，一把让兰多姆觉得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的重锤，似乎下一秒，他就会用锤子砸烂自己的脑袋。

“将军……我……我是来找人的……”兰多姆支支吾吾地说道。

“噢？难道贵为蓝翎公爵的索斯菲尔德大人，会和这些下贱的奴隶成为朋友？”

“不……她是……我的同学，她叫莉可，她住在埃姆村。”兰多姆不想理会托卡姆的问题，他低着头，解释道。

托卡姆把重锤杵在雪地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吐出厚厚的白雾，“你该知道一件事，公爵大人，弗洛伦宰相之所以想和您达成交易，是希望与您改善关系。他不希望您阻碍他在王国地区推行自己的政策，作为交换，他也不会干涉您在蓝翎的事务。”

“可是……”兰多姆想要反驳，尤其是，他想知道，为什么宰相要报复这些无辜的人，就算他们生活在洛布里克曾经治下的土地上，宰相也没有必要把矛头对准所有人。

菲尔丝看到情况不对，在身后拉住了兰多姆，并朝他使了个眼色，那个意思仿佛在说：找到莉可才是目前他应该关心的。

托卡姆没说什么，他做了个手势，接着，两名士兵带着莉可走了过来。

“莉可！”兰多姆心急地走过去，还好，莉可似乎安然无恙，只不过……

“小兰……”莉可见到兰多姆，顿时便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绪，扑到了兰多姆的怀里，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莉可？你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回鲜花堡？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莉可抽泣着，擦去泪水，过了好一会，她才镇定下来，说道：“我必须留下来……我的养父，他……他死了……”说着，莉可再一次情绪崩溃，哇哇大哭。

“什么？是不是这些混蛋干的？”兰多姆怒火中烧，他盯着一旁的托卡姆，试图在质问他。

“很遗憾，埃姆村的牧师先生，试图煽动这些村民逃跑，他在违背国王陛下的旨意。不过，他并不是我的人所杀，而是自杀身亡，因为他拒绝配合说服村民进行迁徙，这是他咎由自取。”

“你撒谎！”莉可转过头，对托卡姆吼道，“如果不是你，我爸爸……也不会，呜呜呜呜……”她虽然憎恨这个逼死她养父的刽子手，但她除了咒骂，没有其他办法。

托卡姆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没有丝毫愧疚的情绪，仿佛今夜杀了如此多的无辜者，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我没有撒谎，医者小姐。”他冷冷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执行国王陛下的命令。”

“莉可，跟我走吧……”兰多姆不愿意在此浪费时间，他知道，托卡姆在给自己机会带走莉可，但是他一定不会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在这。

然而，莉可却摇了摇头，“抱歉，小兰，我……我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大伙需要我……因为我是唯一的圣能医者，如果到了银矿后，他们没有医者帮助他们，一定捱不过去的，那里条件很差，会有很多人受伤，很多人生病。”

兰多姆早就知道，善良的莉可，如果会拒绝自己的请求，一定是因为她想留下来帮助这些可怜的村民。自己真是太不懂人心了，他多么天真地以为，莉可会抛下这些父老乡亲，仅仅是因为她喜欢粘着自己，就跟自己回鲜花堡。这完完全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符合莉可的性格。

“你看，村民里，有很多孩子，妇女，老人，他们都需要人来照顾……”说着，莉可取下了背在身后的提拉塔尔·涌魂权杖，“你看，小兰，我刚刚在另一个村子，用你送我的礼物，帮那里几个受伤的村民，缓解了疼痛，话说这把杖的圣能之力，真的很强大呢……对了，我还配置了愈合药水，给伤者服用了，他们很快就能恢复健康，”莉可从随身携带的医疗挎包里，掏出了几瓶鲜红的药剂给兰多姆看，“我想，我留在银矿，才是我成为医者最大的意义，小兰，你说对吗？成为医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吗？”

是啊，这不正是莉可成为圣能医者的目的所在吗？她想去帮助那些痛苦，绝望的生命，用自己的力量去治愈他们的伤痛。而银矿上，没有圣能医者，现在，莉可留下了，那些人们，就有了希望，就有了寄托。

“是，你是对的，莉可。”虽然极不情愿，但兰多姆还是点了点头。

“嘿嘿，谢谢你的理解……”莉可极为勉强地笑了笑，但是，这种时候，刚刚又一次经历了丧失亲人和即将与挚爱之人分别的她，又怎么能真心笑的出来呢？“抱歉，小兰，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待在一起，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很舍不得……违背和你的承诺……”

“快一点，要走要留，马上决定。”托卡姆开始不耐烦了起来，然后，他命令手下继续赶路。

莉可把一旁的菲尔丝拉了过来，兰多姆这才注意到，一直都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菲尔丝，竟然也红了眼眶。

“小菲，拜托你一件事，我不能去鲜花堡了，所以，你代替我去吧？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

兰多姆本以为，菲尔丝会拒绝，毕竟她还有圣女的工作要做，没想到，菲尔丝竟然同意了，“我明白了，莉可，我会完成你的心愿。”

“嘿嘿，谢谢，不愧是我最好的室友！”莉可挂着热泪，在菲尔丝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又对兰多姆说道：“小兰，小菲可交给你了哟，你可不能欺负她哟。”

“嗯，我会的。”

“还有……”莉可走到伊芙娜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伊芙娜姐姐，一定要保护好小兰和小菲……还有，真的很喜欢你做的菜，只可惜，暂时吃不到了呢。”

伊芙娜似乎也有些动容，但她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来赤叶森林，我会让你吃到撑得走不动的，约好了，莉可。”

“嗯！约好了。”

说完，大部队开始继续前进。莉可也依依不舍地汇入了人流之中，一边流泪，一边向兰多姆他们挥手告别。

“别忘了给我写信，小兰！让我知道，你永远永远是我的……是我的好朋友！”

“我……”兰多姆还没来得及回答，莉可已经消失在了人海里。

终于，迁徙的队伍走远了，兰多姆怅然若失地跪在雪地里：他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如果不是他逃避对决，也许，今天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可是，一切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

“大人，我们该走了，那既然是莉可的决意，您也无法做出改变。她是王室认定的圣能医者，属于公职人员，那些人不会为难莉可的。”菲尔丝又回到了极度冷淡的状态，她如此现实地说道。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会为难圣能医者，我只是……”兰多姆站了起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菲尔丝，“你真的不回你的教区了吗？”

“承诺便是承诺，大人。但请允许我先去和主教告别。”

“好吧。”兰多姆牵来了马，骑了上去，他又一次把手递给了菲尔丝，“圣女小姐，麻烦你继续带路。”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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