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衣室里,一位年轻的女佣早已恭候在那儿了,这显然是女更衣室,靠墙的位置摆了一长条木质挂衣架,右侧则是一排长靠椅,供出浴的人坐在上面擦拭身子,更换衣物;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一座铜质水暖片,通过注入沸水提高房间的温度,使得周围暖意融融,即使在这样初春的傍晚,室外也是很冷的,有那样的东西总比冷飕飕的好。
但是……
但是,兰多姆光着身子,面对两个女人,作为一个少年,他即使再大方,也很难在如此糟糕的境遇之下淡定。更不用说,这时候他的下体正“鼓胀”着,好像方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这样一来,他该如何掩饰自己呢?
他只好无奈地用双手拼命压在胯部,但是这样一来,“鼓胀”永远也消退不了。
“啊,兰迪老弟,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谢尔妮茨小姐,还记得吗?”米萝把女佣拉到兰多姆跟前,向他介绍道。
气氛更加尴尬了,谢尔妮茨?那是谁?凭什么自己会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仆自来熟啊?兰多姆有些不解,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赶紧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吗?亏米萝姐姐会依旧光着身子,向自己介绍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家伙。
但是,那个女佣却一点都没有羞涩的意思,她仿佛在看魔术师表演戏法儿那样,饶有兴致且津津有味地看着兰多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并且挂着稍微有些幸灾乐祸般的笑容。大约几秒钟之后,她才撩起裙子,行了曲膝礼,并自我介绍道:“谢尔妮茨·斯德鲁宾,很高兴见到您,大人,我是您的专属女佣,今后将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请多多关照!”她用非常有元气的声音说道。
“啊,是这样吗?不……那个,给我浴巾可以吗?”兰多姆看到女佣的手臂上挂着浴巾,腾出一只手,将它扯过来,挡在胸前。
谢尔妮茨露出了稍显诧异的表情。
反观一旁的米萝,已经飞快地擦干了身体,换上了轻薄的棉质长裙,一脸笑盈盈的,“知道您要回来的消息后,我为您特意去裁缝店定制了一些衣物,大概是想象您现在的身材做的尺寸,不知道合不合适。”说着,米萝从衣架上取下了一套适合居家穿着的男士内衣和外套,递给谢尔妮茨,“帮大人换上吧,换完以后,带他来餐厅好吗?谢尔妮茨小姐。”
“遵命,夫人。”女佣竟然朝米萝敬了个礼。
然后,米萝就出去了。
现在,更衣室里就剩下这个陌生的女佣和一脸茫然的兰多姆。按道理,兰多姆应该无所畏惧才对,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生活也都是由许多个年纪比他大的姐姐照顾的,因为母亲体弱,所以反倒是自己最亲的她不常负责生活起居。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因为自己处于青春期,再面对这些年龄只比自己稍大女人围在自己身边,尴尬和羞耻就在所难免了。
“嘿嘿!大人,擦干身体,把衣服穿上吧。”谢尔妮茨用两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撑开一条内裤,靠近兰多姆,似乎就想这么帮他穿上似的。
“我……我自己来……这未免有点,太难为情了……”兰多姆抢过内裤,用最快的速度穿上,然后又三下五除二扯过谢尔妮茨手里的其他衣物一一穿好。没想到,这些衣物虽然是米萝估计自己的身材做的,倒也相当合身,兰多姆这才安下心来,一边整理着裤子上的褶皱,一边问道:“听米萝姐姐的话,我应该认识你吗?不过,我应该从来没见过你……”
“哈哈……那个,很正常的啦!”
“嗯?”
“您还记得吗?您的父亲收回利勃格要塞废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幸存的小女孩?”
“唔……记得,莫非你就是她?”
“答对啦!嘿嘿,正是在下。”
原来,七年前,也就是鲜花堡战役结束后,父亲率领军队夺回了已经沦陷一个月之久的利勃格要塞。当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要塞里,不可能会有人类幸存者,人们怀着悲痛的心情收拾残垣断壁的时候,却意外在要塞城堡的地下室的水沟里,发现一个仍然幸存的小女孩。在要塞沦陷的一个月时间里,她靠着地下室储存的剩余谷物和雨水活了下来,在这期间,还躲过了驻扎在要塞中的乌加诺魔物的侦查。大伙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这个已经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被送回了鲜花堡,父亲则把她收留在了鲜花宫里。
不过,兰多姆虽然听过这个传闻,却一直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她竟然成了自己专属女佣?不不不,兰多姆绝对没有坦然接受的意思,倒不如说,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女佣,自从一个人到了雪翼后,一切生活起居都是自己来照顾,自立的生活让他明白,作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个体,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肯定不是他所要的。
“啊……原来是你啊……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能幸存下来真是个奇迹,利勃格要塞……”当谈及这个地名的时候,一种难过的情绪油然而生,因为有数万人死在了那儿,“算了……不管如何,你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不过,我似乎并不需要女佣,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呼,这可难办了呢?难道在下很丑吗?很冒失吗?这样一来的话……在下要被辞退喽!说不定只能去娼馆工作!毕竟在下,除了服侍他人,啥也不会……”谢尔妮茨听兰多姆这么一说,相当夸张地“威胁”起兰多姆来。莫非,这家伙还挺腹黑的?兰多姆想,不过,也许米萝正好也是看中了家伙不拘小节的性格,才让他当自己私人女佣的吧?可是,这未免有点……让人头疼……不过,在经历了那么悲惨的遭遇后,可以重回开朗的个性,也未尝不是好事。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这家伙有意为难,兰多姆只好认输,“好吧……也就是说,你是自己愿意到鲜花宫来的?对吗?”
“嗯,前几天,克劳德夫人告诉我,咱们伟大帅气的公爵大人您要回家了,所以让我负责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听到这个消息,在下兴奋极了,心想能和您日日夜夜在一起玩儿,就高兴得睡不着觉,嘻嘻!”说着说着,谢尔妮茨竟手舞足蹈起来。
“呃……”兰多姆觉得有些无语。
“咋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吗?面对这么一个美少女?莫非……嘿嘿,你想让克劳德夫人亲自照顾您?”
“那好吧……这样的话,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可我不希望只把你看做佣人,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如何?”
“诶?朋友吗?”
“是的,毕竟,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家伙。米萝姐姐也称呼我为老弟,这足以说明,我和谁都能搞好关系的嘛?”说着,兰多姆放下了戒备,露出了笑容。
“好……好吧,既然,大人您愿意把我当做朋友,那在下……不,我非常乐意!”这家伙故意装作害羞的样子,夸张地扭动起身体来。
兰多姆这才有机会,认真看清楚谢尔妮茨的长相,怎么说呢?兰多姆记得这是个17岁的少女,但从身形上看,完全不像,反倒比自己还矮半个脑袋。不过,她的脸倒是相当好看,精致而小巧的五官,给人一种朴素中带点惊艳的美感,尤其是作为宫廷女佣,化妆是必不可少的工作程序,因此,稍加修饰,便可以有所见树。尤其是那被拉得长长的眼睫毛,和那双走着美妙曲线双眼皮的柳叶形眼睛,阳光和无邪的情绪没有任何掩饰地从里头透露出来,让兰多姆无时无刻不沐浴在某种天然而然的少女情怀里。不过,她是来自平民中的女孩,和贵族女孩比,很容易找到些许区别,譬如,皮肤远不如米萝那么洁白细腻,而且因为长时间的劳动,四肢也显得粗壮许多。不过,这不妨碍她依旧给兰多姆留下不错的印象。
“大人……您……您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谢尔妮茨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面颊。
“啊……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漂亮。”
“喂!大人!”谢尔妮茨突然脸红了起来,退后了几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前,煞有介事地搓着围兜上的蕾丝边,“大人……您,您莫非对在下,图谋不轨?可恶!在下要节操不保啦!”她低着头,故意装作一副害怕的表情,可立马,她就掩饰不住这么做带来的滑稽感,立马笑捧住嘴笑了起来。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谢尔妮茨小姐。以后我们之间再慢慢了解吧,对了,我们去餐厅吧,米萝姐姐该等急了。”
“嗯!咱们出发!”
……
出了浴室,通过一节连廊,下到一层的广场上,穿过广场前的花圃,便来到餐厅。实际上,以前兰多姆都不在这个餐厅吃饭,这里基本上属于住在这栋楼里的宾客使用,但或许因为供他和家人使用的宴会厅太大了,用起来有些浪费,所以一旦他不在鲜花宫,也就随遇而安了。
米萝正抱着埃米莉,而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仆,则坐在另一只椅子上协助米萝喂食。她用银质餐叉把小块面包和切好的水果喂给埃米莉,同时也少不了甜食。埃米莉倒是相当听话,不吵也不闹,乖乖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哈……埃米莉,看看谁来啦?”米萝指着进屋的兰多姆说道。
“是爸爸?”埃米莉歪着脑袋,看着兰多姆。
“是呀!是爸爸!”
不知道为何,看着米萝和自己的女儿,兰多姆胃里有些反酸。
米萝把埃米莉抱到跟前,埃米莉很主动地伸出两只小手,做出了想要拥抱的姿势。
“哈哈,我们的小公主迫不及待想想爸爸抱抱啦!老弟,你看着办噢!伤小公主的心可不允许!”米萝这么说道。
“呃……我……”兰多姆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苦涩,也不知道是还没有接受现实,还是抱着某种负罪感,他的身体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无法抬起双手迎接这个拥抱。
我真是没用啊!他在心里这么暗暗骂自己,不管如何,现在不是和一个孩子较劲的时候,当然,有很多问题必须搞清楚,但肯定不是现在。
没办法,在做了一番心理挣扎后,兰多姆还是抱起了埃米莉。
说起来,一个两岁半女孩的身体,可是意外地轻啊,像没有重量似的。埃米莉一点也不怕生,因为,这就是她亲生父亲--唯二至亲中的一个,既然是妈妈告诉自己的,那就肯定没错了。说不定,从这个小家伙记事开始,就在询问父亲的去向,而今天,她终于见到了这个朝思夜想,充满好奇,但又无比接近自己想象中的人--没错,是父亲,也就是兰多姆。
“爸爸,喜欢!”埃米莉用口齿不清地发音,说道。
“哈哈,谢谢。我也喜欢你,我的……女儿……”兰多姆这么说道,当然,只是作为父女关系,他不得不这么说,他了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导致这个小女孩哇地大哭起来。
这时,刚刚给埃米莉喂饭的女仆,感动地啜泣起来,她感慨道:“索斯菲尔德家族终于有了继承人了,这是蓝翎的荣幸!恭喜您,大人!”她激动地说着。
“谢谢……不管怎么样,米萝姐姐,还有这位……”兰多姆望着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仆,示意该如何称呼。
“夏蕾,叫我夏蕾阿姨就好,如果您愿意这么叫的话。”中年女仆行了曲膝礼。
“嗯,夏蕾阿姨,谢谢您。”
“这是应该的,这是在下的工作,不必言谢。”
“喂喂!还有我呢!为何不感谢我呀?我也喂过小公主呢!”一旁的谢尔妮茨嫉妒起来。
“当然,也谢谢你,谢尔妮茨小姐。”
“切,不真诚……”谢尔妮茨抱怨道,“好啦,开玩笑,请用膳吧,大人,我和夏蕾阿姨一起做的噢!”
接着,兰多姆饱餐了一顿,基本上都是他以前爱吃的家乡菜,貌似早就准备妥当了似的,以至于兰多姆惊讶于米萝竟然如此细致地观察过自己以前爱吃什么。当然,作为母亲,在饭桌上,她一边照顾着女儿,一边和兰多姆拉家长里短。不过,考虑到气氛,她基本上都是聊一些和这些年有关的话题,至于兰多姆的父亲,她死去的弟弟埃迪兰,出走的妹妹安琪莉娜,一次也没有提到。
兰多姆明白,这些人,至少在这种喜悦的重逢时刻,都是禁区。
晚餐过后,夏蕾领着埃米莉回房间睡觉了。一瞬间,兰多姆有种不真实感,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可能已经完完全全变了一副模样,以至于在几小时前,他所熟悉的那些人,那些事,此时此刻,都已华为云烟。
“老弟,你今晚住下吗?你的房间已经帮你收拾好了,还有你托运回来的行李,那些书,都已经帮你整理好了。”米萝说道。
“是啊,大人,今晚住下吧?咱会在旁边守着你噢!晚上我们一起做一些刺激的游戏吧!”谢尔妮茨也在一旁怂恿道。刺激的游戏?这个提议让兰多姆心痒痒的,难道是……不过,他马上还是保持了理智。
“这个嘛……”兰多姆有些犹豫,因为还有一群人在旅馆等着他,如果不回去,他怕她们会担心自己。
“您是想让瑞诺莉她们也住过来,还是?”米萝看穿了兰多姆的心思。
“不,我现在不想这么快就住进寝宫。”兰多姆说道,“我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实感,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去总结,我……我很难过,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明白……”米萝点了点头,她总是关键时刻表现出善解人意的一面,“但我知道,其实老弟你,从小就是很孤独的人,对吗?姐姐一直知道,所以才……所以才试图去温暖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米萝握住了兰多姆的手,说道。
“也许吧……”突然,兰多姆忍不住内心中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抱歉……我真没用……”
“好了好了……”米萝深深地抱住这个脆弱而又多愁善感的晚辈,拍着他的后背,“不管如何,老弟,你回家了,你回家了。”
“姐姐……”终于,兰多姆的眼泪,如同洪水般倾泄了出来。
三年过去,曾经带着忧郁和悲伤离开家远走他乡的孩子,如今,又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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