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宿命

“也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个故事，孩子，因为你还太年轻，不懂得那些在内心深处坚持信念之人，为了救赎而付出的心血……即便自我万劫不复，也绝不后悔的心情。”

说完了他的故事，永恒爷爷转过身去，面色凝重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因迪格，许久没有再吭声。他的表情，仿佛是在等待因迪格对他所述的看法。

因迪格试图张嘴说些什么，他几次试图开口，但没有成功，因为，永恒爷爷所说的故事，和他原本所熟知的那一切，大相径庭。

“所以……那个……您是说，神侵犯了乌加诺，屠杀你们的族人，而在你们试图逃离自己的家园，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神界大军追击了过来……然后，乌加诺的英雄为了掩护剩余的族人之灵躲进七座守护地城之中，和神明进行了决战，最后相继战死……这……这……这和我了解得完全不一样……因为……”因迪格不断摇着头，他想找出些理由来否定内心的挣扎，但他失败了，以至于，他再也找不到理由，来坚持原本的信仰，“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神明要在您的国度烧杀劫掠呢？”

永恒爷爷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接着，他慢慢睁开眼睛，说道:“神于凡人既为神，而神于自我皆凡人。”

“我明白了……”因迪格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乌加诺人也不是白莲花。我们之中，有好人，有坏人，就像人类中，有善即有恶。正如故事开头我所说的，我们一族的内部因为争权逐利而互相残杀，最终让神界钻了空子，好坐收渔利。但外来的敌人不会去区分我们的善恶，他们只会试图消灭我们每一个人。即使我们在最后时刻做出了团结一致，保护仅存的同胞的决策，但纷争却并不会因此而消失。代价就是，我们被封印于地城中。神明没法进入地城，因为他们破解不了我们设下的谜，也就是找到解开封印的石板，而我们同样也无法离开此地。”

“那……既然如此，您是怎么出来的？”

“我并没有出来，我一直在这里，我只是……让灵魂暂时借用了一幅躯壳，只有我能做到，这让我们看上去和你们的外貌相似，但这也不容易，因为一旦离开地城，我们就是凡人的躯体，无法使用力量。”

“所以，您想让我帮你们回家，对吗？”因迪格问道。

“对，你要去每一个地城，集齐石板，合而为一后便是‘隆加之门’的钥匙，那是连通这个世界和乌加诺的唯一通道。”

“好吧，我明白了，那我这就出发吧。”

“等等，孩子，”永恒爷爷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因迪格，“守护者正在下面解锁第一块石板，别心急。另外，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一旦你拿到石板，你或许就得用自己的一生来完成这个使命……”

因迪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他的概念中，一生究竟是多久呢？他不明白，但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他坚持着内心的正义感，即便这样的正义感，是对原来信仰的背叛，但至少，他问心无愧。

“你得蓄集你的力量，让你的领土和人民强大起来，或许，有一场残酷的战争在等着你，代价高昂。但是，一旦你成功了，笼罩在这个世界，这片大陆以及这里生活的所有人民头顶上的阴云，将彻底散去。这是为了我们，更是为了你。”

“我……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永恒爷爷。”

永恒者露出了微笑，摸了摸因迪格的头。

正当他们结束谈话的时候，池子中央的光线突然改变了颜色，本来暗淡的蓝色幽光突然变成了紫色，尔后迅速变成深红色，某种物质如蒸汽一般从地下喷涌出来。

“该死……他来了!”永恒者退后了几步，并将因迪格拦在了身后。

“谁？”

“我所说的坏‘恶魔’，没想到，他来得会比我想的要快!”

突然，一个明亮的红色光球从石柱群中升了起来，它释放出相当强烈的光线与热量，让因迪格不由得用袖子遮住眼睛，并退后几步。当光线和热量稍微减弱之后，他挪开手臂，看到在如同烈火般的红色气焰之中，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有着粗壮的四肢，身形高大，足足接近两王国米，头上长着一对犄角，穿着黑色的盔甲，手持一把长枪，镇定自若地站在石柱上……不!他并没有立足于其中，而是漂浮在空中，和那些火焰化为一体。

永恒者警觉地将自己的拐杖挡在跟前，作出了防御的架势。

接着，二人用因迪格听不懂的语言，开始对话。

“别那么紧张，哈尔居萨……别来无恙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啊!对我来说，仿佛只是……睡了一觉，然后又醒了过来。这世界，还像我们当初来到这里时那么荒谬吗？嗯？”火焰中的恶魔，用低沉而浑浊的声音，寒暄起来。

“你是怎么从封印中来到这里的？这不可能!查鲁，你应该在北方的地城里才对。”

“噢!对，我或许该解释一下……老伙计：阿菲亚战死之前，教了我如何开启封印的方法，虽然这让我沉睡了很久。但你的主人姆波奥是个墨守成规，毫无见树的老实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害得我们不得不流落到这个可悲的鬼地方!听说，他又把永恒者的位置给了你？给你这个同样愚蠢而又冥顽不灵的老头？嗯？”

“你错了，查鲁，姆波奥大帝早就知道阿菲亚会留后手，所以他也留了后手，我之所以能比你早出来，就是因为他的先见之明!而且，你除了地城，你哪儿也去不了!”

“噢？是吗？可你拿不到永恒石板？而我不一样!我在这里有帮手，有狂热的信徒!虽然他们也是一帮低等生物，不过我起码不用像你一样，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才动手，而你却只能找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帮你，真是可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你想带着你的族人回乌加诺，而把我们都抛弃在这个世界，然后你们就能霸占我们的家园，是这样吗？伙计？”

“你错了，查鲁，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想带所有人回去。”

“够了!我听厌了你们的谎言!姆波奥那个小人最擅长的就是欺骗和诡计，他一定教过你该怎么对付我们，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音刚落，一道火焰向永恒者飞来!他迅速在面前张开一道淡蓝色的屏障，把烈焰挡了下来!同时，他召唤出一根链条，飞向火焰中的恶魔，并将对方绑了起来!这样一来，两人处在了对峙状态，似乎谁也无法制服谁!

“孩子，快!趁着这个机会，去石阵中央，法阵会把你传送到下厅，取下石板，然后离开这里!”永恒者对着因迪格大喊。

“是!”因迪格二话没说，迎着猛烈的烧灼感，冲向石阵。

“该死!你这个低等生物!休想拿到石板!”突然，恶魔从火焰中射出几只大火球，欲图阻止因迪格。

因迪格下意识地卧倒进行躲避，火球贴着他的头皮飞向身后，把他后边的墙炸出两个大洞!好险!因迪格感觉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他摸了摸头发，只见不少头发都被灼成了黑色的焦炭!他突然间感到了畏惧，仿佛死亡离自己近在咫尺!

“快啊!去石阵!别犹豫!犹豫就会败北!”永恒者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因迪格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眼前只有一条路，就是跳进石柱池!想着，他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向着石柱池纵身一跃。

一道白光闪过!他被传送进了另一个空间!然后啪的一声，摔到地板上。是的，他成功了!

下厅的正中央，有一个石桌，上边的蓝色光柱中，漂浮着一块石板，而在石桌边上，之前现身的那位美丽的少女，正昏倒在一旁。

因迪格连忙爬到少女身边，把她抱起来，“喂，小姐姐，你没事吧？”

少女虚弱地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颤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你想让我拿下石板？”因迪格问。

少女点了点头。

“好的，然后我会带你一起出去的。”

但是少女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我是守护者，我无法离开地城，一旦离开……我就会湮灭在空气中。唯有永恒者的灵魂，可以借由凡人的躯壳离开，而一旦起源石板离开守护之座，命运之轮就会开始转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到底是让我拿还是不让我拿啊？”因迪格急得哭了出来。

“现在……你不得不拿了，一旦让查鲁拿到它，这个世界会陷入万劫不复!而如果你能拿到的话，至少他在几十年的时间内，不会兴风作浪，你得遵照永恒者的指示，做好抵御魔族的准备!并收集所有石板，打开‘隆加之门’!”

“好吧!”

因迪格站了起来，把手伸向那块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石板。他很顺利地将石板从光柱中取了下来。

突然!整个地城开始震动起来，而地上的少女，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了因迪格眼前。

与此同时，下厅开始震动起来，他感觉这个房间正在向上升起，过了很久很久，下厅才被整个抬升到了另一个大厅之内。因迪格认出了这里，这就是他和永恒者最开始进入的那个大厅，而下厅所通过的地方，就是那个天井。

是的，他带着一块能拯救世界的石板，回到了地面。而其他所有的一切，永恒者，查鲁，守护者少女，石柱群，烈焰……通通消失了，一切宛如做了一场噩梦，而梦醒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因迪格慢慢地挪动着脚步，离开了大厅，外头，又下起了雨，他的马莉塔，还站在原地等他。

雨水顺着因迪格的头发流到了脸上，里面，夹杂着几根，被烧焦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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