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与世界咫尺之遥的星辰之下

“哈尔居萨。”

“臣在，皇帝陛下。您召唤臣来，有何吩咐？”

奥波姆大帝用手轻轻抚摸悬浮于“亚勒肯弥”战斧之座上的“帝领碎片”，它被从石台下方散发出的蓝色幽光所环绕着，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严肃感。

哈尔居萨躬着腰，他用余光瞥了瞥石台，他明白，封锁地城的术式已经完成了，只要一到时间，来自“天之圣堂”的敌人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地城。只要化作“永恒怨灵”的守护者们得以安心在地城长眠，那数以万计的同胞的灵魂，终将得以保存，有朝一日，会有人带领他们，通过“隆加之门”，回到自己的家园。

然而，战事危急，最后一位“大英雄”阿菲亚已经在鲜花河谷与神明鏖战了，倘若在“封印之刻”到来前，神明大军攻破孔巴加，那所有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战报我已经知晓了，我的朋友，”奥波姆大帝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凝重而肃穆，仿佛就要做出什么重大抉择一样，“阿菲亚是真正的战士，虽然他一直与我有过节，但若不是他的大义凛然，我们无法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是啊，臣深知这一点……但敌人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乌加诺联军实在难以为继……”哈尔居萨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做出了决定，我不会弃我的朋友于不顾，独自让他孤军奋战。”

“什么？陛下!您要……”哈尔居萨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要离开地城，去和神明战斗。”说着，奥波姆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了永恒之心，“哈尔居萨，我信赖你，作为我的朋友，你是我唯一可以值得托付的人。图莉安还小，她无法担起重任，你必须在她离开地城之前，帮助她寻找命运之人。”

哈尔居萨吃惊地聆听着大帝的决定，身体不断颤抖起来，过了半晌，他才用发抖的手接过永恒之心，那是一颗闪耀着美丽彩光的宝石，拥有它的人，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以及统治乌加诺的资格。

“可是，陛下……臣何德何能担此重任？人民需要您啊!”哈尔居萨试图劝说奥波姆大王留下。

不过，奥波姆似乎去意已决，他没有回答哈尔居萨的疑问，而是继续嘱咐道：“亚勒肯弥我无法带走，它是锁定封印的唯一方式，解锁方式我已经让我女儿知晓了。另外，阿菲亚一定给他的继承人留下了某种绕开封印离开地城的方法，这是他的私心，为防备他的继承者未来对我们不利，我在术式里增加了‘灵魂通道’，一万年之后，你就能绕开封印，借用某个肉体来离开地城。”

“寻找……命运之人？对吗？”

“是的……他必须是一位，有资格成为王的人，必须拥有我所拥有的全部优点，虽然这很苛刻，但我们必须定下这样的条件，否则，我们的目标很难实现。一万年……谁知道一万年后，世界会是什么样？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地城又会怎么样？尤其是……分裂的永恒石板……”

当初，所有逃离乌加诺的英雄们，商议了一个看似相当麻烦，但却又十分公平的办法，把返回乌加诺的“隆加之门”的钥匙分为七块，给不同部落的首领。除了“战神”阿菲亚领导的部落，其他部落都拥护着奥波姆大帝，但如若大帝不同意把石板分为七块，阿菲亚则拒绝加入联军。于是，奥波姆大帝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如若当初不是阿菲亚提议大部分同胞撤离乌加诺世界，神明大军也就不会被引诱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来，他的冒险计划，切断了神明大军企图霸占乌加诺的“时空通隧”，并让战场彻底远离了家园。因而，阿菲亚是“有功的敌人”，于情于理，奥波姆都会做出让步。如果计划能够成功的话，待神明发现无法攻破地城，他们自然会返回“天之圣堂”，再等一万年过去，“神降时间”（即神明能在某个世界使用神力的时间期限，一般为一万年－－作者注）结束后，他们就可以离开地城，拼凑起石板，一起通过“隆加之门”返回。

哈尔居萨点了点头，看来，他无法阻止奥波姆大帝的决心了，只好承诺道：“放心吧，陛下，不论是作为你的奴仆，还是你的朋友，我都会担负起永恒者的责任，但是，无论如何，图莉安公主殿下，才是您唯一的继承人。”

“唉……”奥波姆大帝长叹一口气，“如果……如果不是她母亲，早早地死在了乌加诺，如今，她还有一个亲人可以值得依靠，母女俩就能相依为命。可是，我这么一去，她就无依无靠了……”显然，奥波姆大帝也是个十分顾及儿女情长的男人，他至今仍然悔恨着，在神明入侵时，为了保护都城的安全，没有顾得上在另一座城池中的王后，以至于让图莉安早早地就失去了挚爱的母亲。每念及此，宅心仁厚的大帝总会老泪纵横。

“大人，伊姬皇后的死，不是您的错，战争一定会有人死去，太多太多的同胞死在了屠杀之中，您做不到救每一个人。好在，您的女儿还在，她会是您最后的希望，不是吗？”

听到哈尔居萨这么说，大帝点了点头，露出微笑，含着眼泪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的朋友……”

就在这时，门口一个幼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扑到了奥波姆大帝怀里，“爸爸!图莉安不想让爸爸走!求求你，图莉安已经失去了妈妈……再失去爸爸的话，图莉安就无依无靠了!图莉安不想在地城里睡一万年，我害怕一个人!”

此时此刻，奥波姆大帝遇到了他最不期望看到的场面：他的宝贝女儿亲自出现在他面前，祈求他不要走，本来，他把女儿哄睡后，才来嘱咐哈尔居萨，这样他可以了无牵挂，头也不回地上战场，可没想到，他失算了……

“我的女儿……爸爸……不得不走……”奥波姆大帝单膝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女儿，“我是乌加诺的王，我的众多子民都有家庭，有他们挚爱的人，我不会为了我自己，而舍弃他们的未来，所以，我一定会去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是……可是……图莉安要孤苦伶仃了……呜呜呜呜……”小女孩晶莹的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衣领。

“呐……不如，爸爸和你做个承诺吧？嗯？我的宝贝女儿？”

“什……什么？”

“等你回到乌加诺的那一天，你还能再见到爸爸……”

“爸爸骗人!我才不信!”图莉安使劲摇了摇头，她把爸爸抱得更紧了。

“爸爸从不会骗自己女儿的，只要永恒之心在，爸爸就不会死，即使死去也会重生，所以我才会被称作永恒者啊。”大帝摸了摸女儿的头。

“真的么？”图莉安将信将疑。

“真的!我们约好了，在故乡再见，好吗？”

“那爸爸一定要遵守承诺噢……一定一定一定!要回到图莉安身边，再也不分开!”

“嗯……再也不分开……”

……

一万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女孩依旧还是当年的样子。

图莉安坐在篝火前，向一个今天刚认识的人类男孩讲述她的故事。

兰多姆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听图莉安讲述，没想到，她的父亲也做过和自己父亲相似的承诺，仿佛不管是什么种族，在和自己的挚爱永别的时候，都试着来用谎言安慰她们，尤其是自己的孩子，这种谎言格外奏效，仿佛临时配置了一种**，喂给自己孩子吃，让他们以为，自己还会回来，还会一如既往地和他们相依为命。

可当你长大了，发现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以后，会后悔当初是如此地愚蠢，去相信这些鬼话。啊!这谎言是那么好用，以后如果我被人这么拽着，不让我去死的时候，只要温柔地告诉对方：“我们以后，还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另一个地方重逢的!”这种话用来骗人，实在太管用了!

可笑，又可悲，人死了，都会挤在某个地方重逢，不是天之圣堂，就是烈火牢笼。

“所以，你现在还相信你父亲说的话吗？”兰多姆虽然心潮澎湃，但仍然故作镇定地发问。

“哈尔居萨已经告诉我了，那是假的，是骗我的，嗯!我居然还信了!真是太笨了!”图莉安倒是满不在乎地靠在一块岩石上，吃着兰多姆给她的风干鹿肉。她唯一不高高在上的时候，就是她自嘲的时候。

“问题不在于此……问题是，你自己信吗？”

“哈啊……不信不信啦……烦死了，关于我的问题，你已经问了一下午了。”图莉安显得焦躁起来，“说说你的事情呗。”

“我的事情？嗯……那十天十夜也说不完，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吧。”兰多姆躺在铺好的雨布上，望着天空中的繁星，“呐……你们，是从这些星星中的某一颗中上来的吗？”

图莉安走过来，她躺在兰多姆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说道：“我看看啊……唔，大概吧……我们在家乡，也有座一样的大门，穿过它的时候，能看到这些星星。”图莉安把双手伸向天空，仿佛想把它们一起抱在怀里。

“所以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一颗星星？”

“嗯，但比星星还小。”

“比星星还小……”兰多姆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喂，你真的那么想回去吗？就不想留下来吗？留在这个世界？”

“那要看你怎么挽留咱啦，让我过得高兴的话。或者，你要是让我高兴的话，我把你带过去也成。”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去一个所有人都长着带刺尾巴的地方……睡了睡了，明天还得赶路。”

“哼，小心眼……你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跟着我回去的，哼哼!”说完，图莉安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兰多姆，“爸爸!咱又找到命运之人了!再等等图莉安吧!”

兰多姆笑着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爸爸，我会替你守护好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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