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林中初战（上）

乘坐马车来到了城东的一片森林附近。穿过这片森林就能去到谷底，那里四处可见四通八达的溶洞。根据耶伊拉从公会那里得知的信息来看，上一次发现伊比路久时，它正为了寻找水源向谷底移动中。这片森林作为这格兰奇峡谷最丰饶的地方之一，补充完水分的伊比路久很有可能直接从谷底来到这里进行下一轮的觅食。

这里在之后应该会成为最危险的区域。

从时间上来看，至少今天还没有什么问题。最前线的侦察任务基本都不会交给猎人进行，这些最危险的任务都会派隶属于公会的斥候爱露做先锋。这些体型矮小身法灵敏还会钻地，长得像猫的兽人总能在危急时刻全身而退。至于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则是完成公会那边的任务——讨伐伽基。

狗龙伽基，又称篡夺者。这种比一个成年人还矮好多的小型鸟龙有着极强的环境适应力，世界各地都有它们的身影。

正如我之前说的，它们擅长进行团体狩猎。而它们的特点不仅仅是群居这么简单，它们最大的特点正如它们的别称，篡夺者。由一只领袖领导的伽基集团，会在发觉狩猎难以进行的时候进行集体大迁徙。到达物产丰饶的地方后开始不断进行无节制地狩猎。在此之上，它们还会倚仗灵活的身体或者数量优势从当地物种那里掠夺狩猎成果。一旦拥有了足够的食物资源，它们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繁殖，最后彻底夺取这个地方的霸权。

不过这都是理论上的，伽基的迁徙成功率并不高。而就算成功迁徙了，也很难撼动当地原先霸主的霸权。说是无节制地狩猎和掠夺，不如说是它们不这样做就根本活不下去。毕竟他们除了头领以外的个体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因此一个伽基族群迁徙成功后基本上不是融入新的环境平衡中，就是全灭。

因此，历史上因为伽基泛滥而被毁灭的地方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这次来到这片森林的伽基至少有三个族群，都是被伊比路久赶过来的。再加上本地伽基的族群，数量非常的惊人。如果公会不介入进行控制，这片森林就算不被伊比路久夷为平地，也会被这群贪婪的家伙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蚕食殆尽。伊比路久只是一只怪物，被排除就结束了。伽基则像是蟑螂，不及时加以控制之后会非常麻烦。

这种灭鼠一样又无聊又费力的工作往往是交给新手猎人进行，也可以称为一种训练。这次之所以会交给耶伊拉这种任务，一方面是因为数量过多，一方面是因为伊比路久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因为那边趴在地上灵魂好像已经飞出很远的家伙。

“我说你倒挂在房梁上都不会晕，坐着马车走了一段山路怎么就晕成这样。”

“……”雷克希娅下车后就像这样就面朝下呈“大”字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雷克希娅酱，一会儿狩猎你没问题吗……虽然是伽基，一不小心还是会受伤的。”

“没……问……题……的……”好像活过来了。

“真没问题吗……”耶伊拉很为难的样子。她身为辅助系的猎人，经常承担起训练新人的任务，所以对这种情况非常的敏感。

“没问题……”雷克希娅挣扎着爬起来，脸色虽然还不是很好，不过比在车上的时候好多了，“连续翻十几个跟头都没问题，但是这么长时间的……唔！……摇晃就不行了。”

“那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耶伊拉问道。

“没事……这附近完全感觉不到那群小鬼的气息，那个大吃货的也是……稍微走走我就能恢复了吧……”小鬼和大吃货指的是伽基和伊比路久吧。

“这你也能知道？”

“哈……小菜一碟~……”不用挤出笑容也没事，你现在的笑容完全只是嘴角在抽动而已。

“那就先探索着前进吧，如果感觉情况不对就退到后面来，我和提尔会掩护你的。提尔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因为我是以下位猎人的身份登记的，而且狩猎方面是耶伊拉比较在行，所以她是理所当然这次任务的队长。

“没问题。”我示意耶伊拉可以前进，耶伊拉也就开始带路。

我之前说过我也会一些狩猎本领，但因为只是顺便登记的下位猎人，所以只有铁质的猎刀、小盾和轻皮铁甲这种装备。能卖钱的素材都拿去卖钱了。因此我的主要工作并不是用这些进行肉搏战，而是用腰上腿上小包中放置的各种飞刀进行援护。另外还有我的珍藏版角笛，可以用来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至于我们的主力攻击手……似乎因为头晕的关系一头撞到了树上，此时正蹲在地上不停地揉脑袋。龙眼老爷子不是说这丫头是钢筋铁骨么。回味了一下耶伊拉刚才所说的掩护一词，我又整了整腰上的飞刀套。

这个森林和我之前看夕阳的悬崖的气氛太相似了。寂静，可以说是让人恶心的寂静。虽然是白天，但茂密的森林中光线并不是很明亮。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整个气氛让人的神经无比紧绷，恨不得大叫着跑出去。刚才走路还晃晃悠悠的雷克希娅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说很快就会恢复不是骗人的。

然后，她停了下来。

“哼哼哼……”从兜帽下传来诡异的笑声，说实话这笑声让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耶伊拉也突然停了下来摆好架势，从背上拔出狩猎笛似乎随时准备迎战的样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人感叹不愧是货真价实的上位猎人。但是区区伽基会让她这么激动吗？

“有杀气，很浓重。”

“杀气？有那种东西？”

“对了，你不是猎人。猎人的话立即就能感觉到了，不同的怪物有不同的杀气，就好像BGM一样的东西。”BGM是什么！？

“这个BGM……不对，这个杀气！莫非……！”她没有四处张望，而是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雷克希娅。

“哈哈哈哈哈！”雷克希娅脱下斗篷用力甩向一边，发出震人心魄的豪放笑声。BGM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时她看向黑暗的那双瞳孔如果是以我为目标，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这是迪加雷克斯的BGM！”

“可让老娘找到你们这群爱偷吃的小鬼了！”雷克希娅锵地抽出背上的双剑，“今天老娘有的是时间！来吧，战个痛快！”在这差点就能把人震聋的大嗓门叫嚣后，四周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来我们早就被包围了！

“只要杀光它们就有钱赚是吧，大好人大人？”她的声音稍微有点颤抖，身子已经弓了起来似乎在等我一声令下。话说我的名字怎么又变长了。

“嗯。”

“今天晚上有好多肉吃了。”她用她那相比一般人尖一些的舌头舔了舔口中显眼的虎牙。

然后箭一般得向林中冲去。

“……”

“逃跑也没用！今天老娘一定要把你们全部撕成肉块烤了吃！”不远处传来了雷克希娅的吼声还有伽基的惨叫。我看了看身边的耶伊拉，她似乎已经准备好过去进行援护了。

不过我敢确定，她刚才绝对愣了一下。她应该在跟我思考一样的事。

这简直是形象崩坏吧……

顺着打斗声追了过去，眼前的一幕是我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被一条干涸的小溪分成两部分的林间空地，数十只伽基包围着雷克希娅。雷克希娅拿着龙眼老爷子为她制作的双剑，用一副挑衅的架势站在中心。她身边散落着从“头”的数量可以看出至少有六只伽基的尸体碎块，有的被锐器切开，有的似乎是被蛮力强行撕开的。她的脸上，身上，还有那惹眼的护甲上，到处都是被喷溅到的鲜血。

“哈！冲不冲上来都没关系，反正你们迟早都是死啊！”

又有一只大胆的伽基向她发起了进攻，雷克希娅快步迎了上去，完全没有想要回避的样子直接用一把剑刺向飞扑向她的伽基。剑刺入了伽基的喉部，从后颈穿了出来。但与此同时，伽基的两只后爪一只抓住了雷克希娅的头部一只抓住了她的肩膀，利爪紧紧地嵌入了她那淡褐色的光滑肌肤。

“很疼的啊，混蛋！”

手臂用力一甩，那被横着抽出的剑用蛮力硬生生扯下的伽基头颅喷溅着鲜血旋转着飞到了几米开外。只留下失去力量的身躯缓缓从雷克希娅身上滑落。

但雷克希娅身上连一处划伤都没有留下。

彻底了解力量差距的伽基们开始四散奔逃。

“休想逃跑！提尔，雷克希娅，快闭上眼睛！”耶伊拉从包中掏出闪光球，向朝着这边逃跑的伽基们面前扔了过去。

“啊~？”从雷克希娅那边传来少根筋的声音。我已经知道结局了。

“哇哇哇哇！什么东西！看不见了！”那笨丫头也被闪到了。

不过这种局面没有她也没问题。

“耶伊拉，右边的交给你！”

抽出麻痹飞刀，准确无误的向因暂时失去视觉而在四处乱转的伽基们扔去。因为考虑到今天会有一场恶战，所以准备了更为速效的毒。一只，两只，三只，被注入神经毒素的伽基们一个个的倒下。等一会儿只要走去在它们那无法活动的喉咙上补上一刀就行了。

“哈啊——！”耶伊拉抡起笛子打飞了一只伽基。

耶伊拉虽然是个辅助系猎人，但不得不说，她手上的那“棘刺吉他”是一款无比暴力的狩猎笛。艾斯比纳斯亚种外壳上的毒性尖刺被直接放到了笛身上，柄部以外的地方用来敲击效果不会比大锤差很多。敢这么用狩猎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敲击伽基这种没有坚硬防护的怪物不用考虑空心狩猎笛的韧度问题。在不需要大规模团队协助的这次任务中，她拿这笛子来本来就是打算当锤用的。

完全丧失战意的伽基们也没有想要反击的意思，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其他三个方向的伽基已经没了踪影，仅剩下这十只不到被我们包围的。视力恢复的伽基们发现已经穷途末路，决定背水一战。俗话说穷鼠啮猫，放松警惕的话还是会引起严重后果。

首先被盯上的目标，当然是我。毕竟怎么看我都是最弱的一个。

事实上……我就是最弱的一个。

用小圆盾打断了第一只冲过来想要咬我的伽基的牙后，我感到背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抽了一下，向前倒了下去。是尾击，要不是我还穿有盔甲，这会儿估计就站不起来了。

“提尔！”耶伊拉一边拦住前来支援的伽基一边喊道。

不用你喊我也知道！保持伏地的姿势，一个侧滚躲过了第三只伽基的跳扑。掷出飞刀，速效毒药在注入刚才用甩尾将我放倒的那只伽基身体中的瞬间就让它失去了战斗力倒在了地上。而跳扑我的那只伽基已经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了。光准备好有啥用，你的爪子能快过我的飞刀么。

结果我飞到还没掷出去，就有一颗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命中了伽基的头部，还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循着物体飞来的方向看去，雷克希娅已经恢复了视力，冲过来准备重新加入战斗。头骨碎裂倒在的那只伽基身边有一块染血的石头，应该是雷克希娅从干涸的河床上捡来的吧。

由于雷克希娅再次如暴风雨般开始横扫伽基阵营，耶伊拉终于有空过来检查我的伤势。

“提尔，没受伤吧。”

“刚才被抽到的地方估计要肿起来吧，回去再处理就行了。现在快解决这些东西！”

知道我伤的不重后，耶伊拉站起身，再次加入战斗中。

“耶伊拉姐，这边交给——啧！你丫还敢偷袭老娘！？”

雷克希娅一个下潜躲过了她背后一只伽基的咬击，转身双手把两支剑同时插入了伽基的胸膛，松开剑柄再反手握住。然后就这样用两把剑撕开了伽基的胸膛。一脚踹飞了已经断气的伽基尸体顺便拔出剑，她冲向下一个目标。

这丫头的战斗方式也太血腥了。不，与其说是血腥不如说是残暴，用绝对的力量优势硬生生的毁灭眼前的敌人，完全不进行思考。

雷克希娅的步伐越来越快，余下的伽基们一个接一个的被切割被刺穿被撕裂被击飞。耶伊拉和我则负责抓一些漏网之鱼。割断最后一只被麻痹的伽基的喉咙后，这场屠杀般的战斗画上了句点。

放松下来的我们也终于可以去注意这场屠杀当之无愧的主角，眼前这个正在舔着手上鲜血的少女。看着我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有些迷茫的歪歪头，一滴血从她头发上滴落。而眨动的双瞳中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杀气。你卖得一手好萌也没用，刚才的那一幕已经彻底让你的形象崩坏了！

“那个……”耶伊拉先开口打破了这气氛，“果然名不虚传呢……”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表达了。

“咦……我做什么错事了吗……？”都说了你再卖萌也没用，不要用这种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只是……有点惊讶。毕竟雷克希娅酱刚才的表现与之前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雷克希娅的表情僵住了。

“不过不是不好层面的不同喔，只是惊讶而已，只是惊讶。”发现雷克希娅表情变化的耶伊拉立即笑着安慰道。

雷克希娅低下头，被血沾湿的金发挡住了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啊……我去把斗篷捡回来。”我没来得及制止，她就跑回刚才的地方去捡斗篷。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和耶伊拉。

“耶伊拉，这事你怎么看。”

“虽然是我从没见过的狩猎技巧，不过这种程度的血腥对猎人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刚才其实是想夸奖她来着……”

“我也是，他刚才的战斗让我想起了我们和雷克斯流浪的那些日子。”

“迪加雷克斯风格的战斗吗……”

“你不这么认为吗？”

“光听BGM我就听出来了，所以我才说名不虚传。”所以说BGM到底是啥。

“看她刚才的反应，应该是之前因为这样的话受到过打击吧。”

“都是我的表述不到位，等她回来了好好道个歉吧。”

然而等了好久，雷克希娅都没有回来。

这丫头，不会就因为这点小误会就走掉了吧！？不是还要说拯救世界什么的么！

“提尔，我们过去看看吧。”

“嗯。”

快步顺着原路返回，来到之前雷克希娅大笑着抛掉斗篷的地方，斗篷还在地上。那丫头去哪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不会真的走掉了吧，为什么呢？就算只认识了一天多，但之前那么开朗的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掉？虽然总是一副笨蛋的样子，干出一些少根筋的事情，但我像她绝不会干出这种事的。有什么困扰就说出来啊，不是一直叫我大好人么，有误会解开是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不解外，另一种情绪也同时在我心中涌动。

一种莫名的恐慌。

在这站着也没什么用，必须赶快去找到她！然后问清楚，解释清楚！我迅速转过头，准备去附近寻找她。

结果转头却看到一个脑袋，倒挂着的。

“哟~！”一股血腥味的那家伙，倒挂在树上笑眯眯得看着我。

我二话不说就把她从树上拉了下来，反正这点高度肯定摔不伤她。更重要的是，我现在非常生气。

“雷克希娅酱！提尔你干什么！”赶来的耶伊拉在一旁抗议道。

“吓了我一跳，干嘛突然拉我，一下子就失去平衡了……好疼……”头着地的雷克希娅一边摸着头一边很无辜似的抱怨道。本来就满身是血的身上现在又沾满了尘土。

“问问你自己，你刚才干啥去了！”我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啊，对了，我刚才在树上看见那边有个水塘。似乎是刚才那小溪断流后形成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丫头。

“这和我的问题有啥关系？”

“我现在身上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的，直接披上这个感觉很脏的样子。刚才战斗的时候听到好像有水声，就爬到树上看看。”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表情！？”

“因为忘了斗篷还扔在这里了……”

“那又为什么一直低着头跑了出去！？”

“因为把斗篷的事忘了怕被你们骂……”

结果都是我自己在这瞎猜吗！而且仔细想想，刚才的瞎猜还有好多让人害羞的内容啊！

这就叫恼羞成怒吧，我用力地在雷克希娅头上敲了一下。

“呜……”雷克希娅因为头部连续两次遭到重击，捂着头蹲了下去。

“提尔！”耶伊拉看不下去了，我也觉得我有点过火了。

但是这丫头，为什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被我骂的时候还这幅模样？M吗？刚才那样子咋看都是抖抖抖抖S吧！就是因为我答应带她去波克村？又为什么在我们面前如此的毫无防备？

咦，毫无防备？

我脑中掠过了几个镜头。与雷克斯初遇时为它包扎伤口，在荒野中靠在它身上取暖，在猎杀结束后用嘴叼着一块生肉放到被它的狂怒吓得瑟瑟发抖的我的面前，让年少的我在它背上肆意玩耍，还有它每一晚在兽栏中熟睡的身影。

身为一个驯兽师，我应该比任何人更了解毫无防备这个词代表着什么。

真是的，还是那句话，这丫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此时耶伊拉正在一边安慰雷克希娅一边帮她擦去脸上的灰尘。

“还疼吗？”我把手轻轻地放在雷克希娅头上，雷克希娅扭过头来，用一副诉说着明明就是你害得的委屈眼神瞪着我，“耶伊拉，咱们就去那个水塘边休整一下吧。”

“好吧，肚子也饿了。”

“有吃的！？”雷克希娅的头在我的手底下弹了一下。

“不过要先把那边那些伽基的尸体处理一下，素材可不能浪费。”

“了解！”雷克希娅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耶伊拉一副无奈的样子耸耸肩。我则是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雷克希娅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灰，与耶伊拉一起追着雷克希娅走去。

刚才那种恐慌好像在哪里经历过。很久以前有一次，最近也有一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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