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坠

“布洛妮娅？”

“嗯？”

芽衣蹙眉，眼中的担忧之色似乎要凝成实质。

“布洛妮娅，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去保健室看看比较好？”

“布洛妮娅没有事的。”

布洛妮娅的脸色苍白，站起身时身体摇摇欲坠。

“啧，逞强干嘛，走啦！”

琪亚娜咋舌，背起了布洛妮娅。

“放开……布洛妮娅，布洛妮娅可以自己走……”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背你去。芽衣麻烦你去通知一下大家，如果可以的话，把洛云叫来。”

“好的。”

芽衣迅速的行动起来，从琪亚娜的视野中消失。琪亚娜托起布洛妮娅的臀部，她惊异的发现布洛妮娅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轻。

一丝违和感突然在心中滋生，琪亚娜有一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

“不管了，还是赶紧送布洛妮娅去保健室好了。”

★

“哟西。这下子基本上我的工作之后就没有什么很忙的地方。”

洛云脸上的疲惫之色都被笑容冲淡了许多。

“呐，小律还是没有回应吗？”

“没有。”

洛云脸上又夹杂了一丝阴翳。

从昨晚开始，小律就似乎失去了联系。没有消息，也没有出现过。

爱酱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她更担心洛云的身体会不会被疲惫压垮。

“爱酱，我对小律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一种——对她特别的感觉。”

“是因为她和你的外貌一样吗？”

洛云缓缓的摇头：“不光是这样，我和她有一种奇怪的联系。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类似于父女的感觉？”

“呃？你说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爱酱的语气充满了惊诧，声音的强度瞬间都提高了几分，洛云感觉脑中一阵翻腾。

“洛云？”

罗蒂的声音传来，洛云强行将意识拉回现实。

“嗯，是不是有节目出现问题了？”

罗蒂一愣，然后有些吞吞吐吐：“那个……嗯，算是吧，就是你能不能出来看一看？”

洛云捂着额头，站起身来：“我马上来，你先去吧。”

“不行，我一定要确认你到才行！”

“事情很严重吗？”

洛云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

★

默抹去额头沁出的豆大的汗水，总算是将这些人员糊弄过去了。

默莫名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竟然那么想要见到兄长大人，以至于忘了在列车上装上空调了。

“这下子，我就可以直接去找兄长了吧……”

默压低了帽檐，朝着第一演播厅而去。

隔着很远就听到了音乐的声音，默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自豪感。一想到这些都是兄长大人一手筹划的，这个学院内到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

脚步越来越轻快，默有点心驰神往了，她期待着兄长大人在幕后指挥的风姿，要是看到有兄长大人的节目就更好了。

吉他声传来了，夹带着密集的鼓点，迅捷的节奏如同在溪流上随波逐流，忽左忽右的绿叶。

“纸上的彩虹——用素描画的钟……”

默的身影在她听清这曲歌之后逐渐迟缓。

“我还在修改回忆之中你的笑容/该怎么去形容为思念酝酿的痛/夜空霓虹都是我不要的繁荣/或许去趟沙滩/或许去看看夕阳/或许任何一个可以想心事的地方/情绪在咖啡馆被调成一杯文章/彻底爱上你如诗一般透明的泪光！”

每一句歌词似乎都传递着爱恋飞入在场所有人的心田。

默顿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她不禁微笑，被这个女生喜欢上的人一定很幸运吧。

★

“……我将你深埋在心里面。”

全场一片沉寂，随后迸发出如雷霆般的掌声。

“今天，我在这里，要向我喜欢的人告白……”

场下一片荧光棒挥舞着，起哄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千叶熏眼眸中噙着喜悦，脸上一片绯红，胸口也在不断的起伏。

——已经练习了很多遍的，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我意识到了，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就算是家族的誓言……没关系的。

千叶熏余光一直观察着洛云的反应，刚刚罗蒂去找洛云的时候，她仍然很是慌乱。

但是现在，在这首歌之后，千叶熏心里已经很镇定了。

既然是真正的感情，告白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喜欢的人——”

全场顺即安静下来。

“洛云，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我想要去了解你，去包容你。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刻成为你的避风港——洛云，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千叶熏捂住胸口，像是要确认自己的心跳一般，她的眼神充满柔情，身体仿佛沐浴在暖阳中，全身被温暖包裹着。

千叶熏转向洛云，全场顿时响起了山海之势的声：“答应她！答应她！”

★

耳朵在霎那间失去了功能，默只感觉心被撕开一个口子。呼吸变得困难，肺里面像是灌了灼热的水银一般难受。

“没事的——兄长大人那样的人，很多女生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

默步履蹒跚的走出了演播厅的侧门，人潮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注意一个浑身灰尘，一身臭汗，戴着黑色帽子的人。

“但，为什么，我好害怕……”

★

洛云的表情僵住了，在他一出场，看见千叶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符华曾经提醒过他，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千叶熏会在舞台上向自己告白。

“默……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洛云顿时感觉时间被抽走了一段，在千叶熏饱含柔情的眼眸中，他仿佛看到了刚刚落寞离去默的背影以及她的眼眸灰暗的瞬间。

“……抱歉！我还想考虑一下……”

洛云转身跑下了舞台，留下学员们的一片嘘声。

罗蒂担忧的看着千叶熏，后者微微摇头，她微笑着，仿佛在说：我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你这家伙……眼底的悲伤怎么可能藏的住呢？”

★

懦弱！

懦弱！

你在粉碎一个少女的心灵！

仿佛有人在心中控诉着，洛云心里感觉一点点的被抽空，胸闷无力感袭上头顶。

脚步逐渐慌乱，他不知道自己该向何方。

“爱酱……我该怎么办？”

洛云疯狂的抓着头发，手指在脱力之后顺着脸颊滑下。

栏杆处，没人！

走道处，没人！

广场处，没人！

学院中，到处都是一片空寂。

偶尔传来的音乐声证明着洛云没有脱离现实世界。

“……呐，去天台看看吧。”

爱酱的声音有些飘忽，洛云已经没有时间去注意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找到默。

“哒啦哒啦——”

洛云奔上天台，天台上，风很大。

乌云正试图侵犯着圣芙蕾雅学院的天际，天台上，圣芙蕾雅学院的旗帜正如波浪般翻滚。

洛云目睹了足矣成为世界名画的那一刻，默飞扬的漆黑发尾与乌云边际重合，默搭在栏杆上，凝视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默的眼波流转，注意到了洛云的到来：“怎么了，兄长大人，你有好好的给那个女生答复吗？”

“我……很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了兄长大人，我一直都有好好的照顾自己。”

这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我看到的是——

“骗人，你刚刚想要自杀吧。”

默沉默了，随即开口：“不会了，刚刚只不过我一时有点神志不清而已。”

“为什么——还在骗我呢？你自己不是知道吗？刚刚，你的表情……这都是真的啊！”

默的娇躯一震，她咬紧下唇，道：“兄长大人，你答应了她吗？”

“这……不重要——”

“我想知道！”

洛云刚刚准备迈出步伐的动作停滞了。

“回答我。”

“我没有答应她……”

默笑了，眼中温柔尽显。

“是嘛——不对啊，为什么我会开心呢……”

默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脸上又换上了一副要哭的神情。

“是因为她吧，所以你会拒绝她，这一切和我没有关系啊……”

洛云感觉时间凝固了，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色彩。

她？谁？

默都知道了吗？

那为什么……

“默！”

洛云咆哮了一声，默的表情转换成了惊愕。

“听我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去为我啊。我是一个既懦弱又无能的人，我一度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我没有能力给你一个答复……”

“所以呢……”

“我会一直把你当做妹妹看的，【即便我不是你的哥哥啊】！”

空气凝固了。

“哈！哈哈——”

默露出惨笑，乌云笼罩在她的头顶。

“就为了这吗……是啊，我早就清楚了……”

——就像这天火焦土上空的雪花一般，分明知道落地后的宿命却仍然执拗的下坠。

——真是可悲。

“默，你可能理解错了……”

“哈！”

“轰隆隆——”

雷光在默的身后转瞬即逝，洛云下意识的护住双眼。

“永别了——洛云。”

“等等——”

洛云激动的冲上前去，可是默向后一跳，化为一个优雅抛物线，落下天台。

“默——”

洛云惊呼一声，他连忙俯身看去。

地上没有默的身影。

洛云眼眸顿时盈满泪水，他声音嘶哑起来。

“洛云。”

洛云一怔，缓缓的转身，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脸上。

火辣辣的感觉顿时爬上了脸庞。

冰冷目光，面前的蓝色短发的人投射出这样似乎能把人穿透的箭一样的视线。

“你让我很失望，你竟然这样伤害默……我看错了你。”

洛云惨笑着，他顺着栏杆坐在了地上，雷电在最后一次肆虐后，雨水终于狠狠的甩向地面。

洛云仰望着灰蒙的天空，雨水砸在脸上，钻心般的疼痛都已经麻木了。

“该死的天气预报啊……为何非要下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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