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找家长（7）

“朴莹茜在家画画的事，我听她本人提过很多次。”谭魔王点燃了香烟，浓郁的黄山味在不大的办公室中扩散。

“每次她没完成作业的理由都和画画有关系。尤其最近几天，她说什么要参加网站上的新人赛，作业没有一天是全部写完的。”

虽然嘴上说的尽是批评朴莹茜的话，但谭魔王的脸上却没露出一点不悦的表情，那语气就好像在读什么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新闻似的。

“呃，哈哈，我看她准备画稿确实有点忙的说...”

停！卧槽，我都说了些什么？

人家谭魔王的意思明显是在批评朴莹茜完不成作业好吧！结果我却反过来给她找借口说她新人赛准备画稿有点忙？！这不明显是在顶撞老师吗？！

“呃！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就算她新人赛很忙，但还是应该按时完成作业！对对，就是这样，我回家之后会和她好好谈作业的事的，您只管放心...”

谭魔王没有说话，只是淡定地吸了一口烟。

糟糕，她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真的发火了吧！

我的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一排排细小的汗珠。

“呃，谭、谭老师，虽然我也是学生，但我回家一定抽时间监督朴莹茜写作业，上课顶撞您的事我也会好好教育她，学习的事我会让她重视起来的...”

“朴莹茜的学习情况，我还真就不怎么关心。”

谭魔王把烟掐灭，打断了我滔滔不绝的发言。

“...欸？”

“不懂么？我的意思是说，我关心的不是她学习怎么样。”

WTF？

什么情况？谭魔王知道她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吗？

身为应试教育模式下的学校教师，尤其还是高中的老师，居然说自己对学生学习什么的并不关心?

这话要是让校长听到，估计准会被叫去校长室挨一通臭骂吧？

“我直接说吧，”谭魔王大概也猜到了我会诧异，轻轻扬起嘴唇陈述道：“我暗地里观察朴莹茜很长时间了，我发现这个女孩，有个很令我不解的矛盾。”

“...具体是什么？”

“我发现她总喜欢在上课画画，而且每次作业完不成的理由也都是与‘画画’有关；可与之矛盾的是，每次下课的课间，或者午休时间，当她真正闲暇下来无事可做时，却总是和其他女生闲聊，或者和朋友去超市买东西。从来没见她在能自由分配的时间里画过画。”

“呃...这个嘛...”

“我真正关心的地方在于，”谭魔王扶了扶眼镜：“朴莹茜上课忙着画画，老师说她还一脸不服气；结果等到她真正自由时，却完全没有想画画的事。”

“呃...哈哈...”

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在家也这样么？”谭魔王的目光与我对视。

班主任的问题立刻叫我想到了傍晚的电话事件，编辑大吼着责怪朴莹茜放鸽子，而事实上她每天回家都锁在屋里画画。

“啊，没有没有，她在家很勤奋的。”我果断摇摇头：“可能她最近有什么心事吧，所以萌生出了点逆反心思...”

“关于未来的事，你们做学生的自己去考虑，该不该学习那种无聊透顶的选择，我实在懒得去管。”谭魔王沉声言道：

“不过令我反感的是，为什么你们有些孩子总喜欢用‘梦想’二字做心灵挡箭牌呢？”

“......”

“你们有些孩子，总喜欢在老师面前显摆自己那所谓的‘梦想’。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难不成你们觉得那些违背应试教育体系的叛逆梦说出来很酷？还是单纯地想气老师？”

“......”

“麻烦你回去告诉朴莹茜，找怼的话就直说，反正我一向喜欢奉陪到底；但如果她不是找怼，就请她别总装出一副努力画画的样子给我看，梦想是她自己的，不是我的。”

......

这大概就是，谭魔王被叫做‘魔王’的原因了。

其实她这个人并不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挺温柔的老师。虽然总是板着副冷冷的面孔，说话的声音也低沉沉的，但她平时并不怎么体罚学生，上课也从不因为学生不举手回答问题而抱怨、就算发现学生没完成作业，被叫去办公室，也顶多只是没好气地批评几句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一位作风温柔的老师，却还是被学生冠以‘魔王’的称号。

就是因为，这人说话毫不留情，且总是一针见血。

其实谭魔王说的这些并不算什么高论，她说的不过是一名正常的成年人都懂的道理罢了，但谭魔王和那些普通教师的区别在于：

别人心知肚明，但只笑笑，不予理会；谭魔王却即心知肚明，又直截了当地告诉学生‘你那点小计俩早被我识破了’。

这种老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可怕的老师”。

“反正，你回去有时间的话，最好和朴莹茜谈谈。她的家庭状况我略有了解，目前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

谭魔王拿起桌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毕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难免会口干舌燥。

“好好，老师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和她说。”

“行吧，事到如此，我姑且就算把她交给你了吧。”谭魔王皱着眉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不过，你下次不交作业，要是敢拿‘教育朴莹茜’作为理由敷衍我的话...”

“明、明白！我绝对不以这个做不交作业的借口...呸呸，是绝对不能不交作业！”

“行了，事情就是这样，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还要批作业。”

说罢，谭魔王便转向桌前的电脑，不再理会我。

就这样，以家长的身份会见老师的事便告一段落了，我悄声翘脚地离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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