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誓言，一人成阵

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在刀刃贴合的瞬间已经失去了痛的知觉，休眠中的地藏御魂被惊醒，在照不进光的世界里，连我的血也会像毒汁似的阴郁。

我需要将操控姬子的东西赶走，那应该是恶念的集成物，与灵魂无异。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绯玉丸，你能不能侵入姬子的意识？”

我将希望寄托给了她，我满怀期待的看向她，可她的耳朵却蔫了下去。

“我无法将搅乱油和水分开，我只能将它们全部泼在地上。”

她用了最委婉的方式告诉我，只能连姬子一起吃掉，只要我开口，她现在就能杀了姬子。

“不行！”

“.......”

【我要全部魂钢，那里是我的家，你无法蒙骗我。】

“将她体内的外来者碾死，我给你魂钢！”

有五台战术机甲凭空降落，它们的钢铁身躯舒展变型向着姬子发起了狂暴的冲撞，这为我争取了喘息的时间，我看到了愤怒的火焰从那些机甲无法遮掩的缝隙里喷出，融化只是时间问题。

“琪亚娜...琪亚娜...”

她吓坏了，当我俯下身想要从芽衣怀中抱过琪亚娜时，她突然抬手推我，用指甲在我的手背上刮出了数道白痕，一味地抱紧琪亚娜的身体死不松手。

“布洛妮娅和琪亚娜必须治疗，她们交给你保护。”

不论芽衣有没有听进去，我必须开始行动了，姬子的身体每一秒都被崩坏能侵蚀的更深。

白羽小心翼翼看了看我，她站在地面上，站在受伤的两人身边，如果除去那一身血污，三人就像在最初的长空一般，她们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可是白羽突然就有了为难的表情，我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难道连白羽也无法治好这次的伤么？

“不不不不不要生气！我，我答应过你什么伤都能治好的，我保证一定会治好她们，真的！”

她惊慌的对我挥着袍袖，小手上多出了两根能量幻化出的羽毛，她抬头看到了我缓和下来的神色，将羽毛轻轻的放在了两人的胸前，温暖的火焰开始灼烧伤口，我能看清那羽毛上的每一缕细绒，这件精美的工艺品消失了形体。

太好了，白羽可以将她们留住性命。

“白羽，你还能治疗这样的伤口多少次？”

我需要最精准的拿捏现有的力量，无论如何也要将姬子拉回来！

四目相对，她躲躲闪闪的神色使我莫名的烦躁，现在绝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白羽！”

我在她的面前跪坐下来将她捧起，我即将面临敌人比海洋中的巨浪更加强势，容不得任何懈怠。

“不要假装没听见！告诉我你还能治疗几次！”

白羽支支吾吾的样子正在消磨我的耐心，可我必须冷静下来，我不想成为姬子的剑下亡魂，这绝不是在玩！

“一，一次...”

她仿佛被这样大声咆哮的我吓到，哆嗦着伸出了手指，但瞬间沉默的气氛使她的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其实是三次，噗嘿...”

她将眼底的惊慌压了下去，认真的给出了答案，她想冲我做出自信的表情却突然忍住了，只剩下那有些勉强的笑脸。

“......”

“我，我可以保护舰长不受伤害。”

我听到了绯玉丸的声音，她自告奋勇的落在了白羽身旁。

“我可以将舰长的身体雾化避免被攻击。”

“......”

这是今天收到的最好消息，我看到身后泰坦机甲散落的残肢断臂，很快就会彻底报废，它们坚持不了太久了，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示意她与我共同作战。

“帮大忙了啊，绯玉丸。”

在我站起转身时，绯玉丸的身体化为了黑雾融入了我的身体，这层无形的铠甲能保我不受伤害，我的机会又多了一分。

“.......”

【那个小东西居然拥有那么强的治疗能力？】

【这种研究价值，好啊...无论如何也要带回去交给妈妈，损了几台机甲，这次不亏！】

“.......”

泄压阀喷出了滚烫的白烟，一只机械臂带出拳风向着姬子当头砸下，可还没能近身，一层白霜转瞬间将这台机甲化为晶莹的冰白色，姬子提起剑在它的机身上轻点一下，坚硬的金属，精巧的零件通通在寒冷中碎成一地，有一台机甲的双腿被切开，露出了里面平整光滑的电路与切面。

最后一台机甲倒下了，我成为了她的敌人。

“......”

“舰长躲开！我不受控制！”

姬子困在水晶用干涸的声音叫喊着，一刻不停的呼唤开始变得嘶哑，直到她感受到喉头有火焰灼烧的痛感才收歇下去，没人听见，只不过是徒劳。

舰长正在用狂奔的速度冲向自己，就像不怕死一样，舰长听不见自己说话，无论她怎么做都听不见，她突然想起了在冲锋队的日子，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和舰长一样的不要命。

她转过身去，倚靠着水晶的墙壁缓缓瘫坐，再堵上耳朵，好了，现在我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啦，她这么想着。

“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做的。”

“嘿，嘿嘿...”

“呜...”

“不是我做的啊！”

她用力的仰起头，后脑何磕碰在了坚硬的墙壁上，瞬间的震荡感使她变得晕晕乎乎。

“队长啊..”

比每一次烂醉时都更加懦弱，她尽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用力的抱着膝盖，她觉得...只要将头埋低自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

不要让你的武器脱手！队长是这么向她说的。

在这里，你们失去武器就是对伙伴的生命不负责任，你的死亡所撕开的...是友方战阵的一角！你的死会害死更多的人！

“对不起..”

“你看这个罐头像不像勋章？从今以后你就是冲锋队的队长了，我们的故事不会被认知，所以我要求你永远不要忘了我，正因如此你才要好好活下去。”

又想起了以前的事，这次的回忆没有依靠酒来唤醒，她紧咬着下唇却发现刺痛的感觉被最大限度的弱化了。

“不是，不是我...”

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她抱着脑袋恐惧的浑身发抖。

“.......”

在某一个瞬间，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夺去，差不多算是死掉了，她的生命是以这种方式走向终结。

“呼——”

姬子将磨破的双手撑在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武器脱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队长啊。”

“以前靠你们保护，现在靠她们保护，我没有长进。”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来。

“但无论如何，我会亲眼看着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如果我觉得这比死难受，就算是对我的惩罚好了。”

“.......”

“舰长！”

一股金色的剑风将他的身体掀飞，他狠狠地嵌入了岩壁，姬子看着自己的身体提着剑不急不缓的向他贴近。

“不...不要过去，停下啊！”

过了很久，或者仅仅是点了一次脚尖，她的身体已经来到了舰长的身前，将自己的阴影遮盖在了他的身上，灿金色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先前明亮的目光开始消散，黑色的瞳仁很快就会和身旁的石块一样变得深邃。

“结束了...我...”

【姬子...】

“！！！”

一种怪疑的触觉出现在了她的脸庞，她之所以绝望不是没有原因的，即便她背过身去，她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她都无法回避身体上传来的触觉...明明被关在水晶的笼子里，可身体的每一丝触觉，身旁缭绕的火焰与寒霜，温度，还有利刃刺入他身体传递给自己手掌的真实，她近乎崩溃。

可除去寒冷与炙热，除去穿刺带回的柔软以及一切无关紧要的感知，她感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着自己的脸，那是..

舰长的手？

“.......”

这个抢夺姬子身体的家伙给了我交代遗言的机会，它或许因惊讶而收手，为刺入心脏却没能立刻死去的怪事而惊讶，姬子双手握剑将我钉在了坚硬的石柱上动弹不得，也正因如此，我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她，雪白的肌肤，她的眼神空洞到不像是在注视着我。

“呵...你明明那么漂亮，但我保证不会有一个人喜欢你！”

“........”

“对不起。”

姬子在囚笼中向他低下了头，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法掩盖事实，自己亲手将轩辕剑刺入了舰长的心，他在临死之前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是废物，每天就只会喝酒，喝的烂醉逃避现实。”

“对不起..”

她想起被险些砍杀的布洛妮娅，她们三人被曾经最敬爱的老师伤成了这样，宽大的剑痕，贯穿的血洞，她们依偎在一起昏迷不醒。

“你利用我们对你的真心，紧紧抓住我们的软肋战胜了我们，否则你早就会死在我们手中。”

“对不起舰长，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双肩抽动着，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道歉，不会有任何人接受她的心意，更不会宽恕她的过失。

“.......”

“哈哈哈哈，无量塔姬子，你这样的家伙...”

他正用讽刺的大笑来嘲弄自己，为什么不让我现在死去？她跪在地上祈求有谁能杀了自己，舰长的身体开始化为漆黑的雾，自己却还在干看着，在愤怒和挣扎过后，只剩下了绝望。

“你说...你这样的家伙除了我还有谁要。”

“.......”

“.......”

有那么一瞬间，她总觉得舰长的讽刺里有一种别的意味，她跪在地上将头埋的很低，比被曾经的队长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时埋的还低，可是...她的心脏却偏偏有一种怦怦直跳的异样感催着她重新理解刚刚的那番话。

“我这样的...家伙...没有人要..”

“我这样的家伙...谁要..”

“我这样的家伙...”

“我...”

“......”

她的身体像被雷击中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愧疚到五官扭曲的脸上逐渐被说不出口的惊愕代替，她呆呆的看向了冲她龇牙咧嘴的人影，他化为了一团黑雾散去，可他立刻又重新恢复了形体。

“无！量！塔！姬！子——”

她听见了身后声嘶力竭的呐喊，身体缓缓的转过，可她的瞳仁紧缩，死死的锁在了舰长握剑的手，她用颤抖的声音认出了那柄宽厚的无锋大剑，就像在部队里的每一个日夜，陪伴她们冲战沙场从不离身的守护者，这是她们的第二条生命，女武神冲锋队抗崩坏标配作战兵器。

“超重剑..冲锋...”

她低低的念起了这个名字，脑海沉寂着的一个个身影再次从记忆的深处翻涌而出掠过心头，舰长正在用扯破嗓子的吼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她呆呆的看向了拄着大剑的身影。

“你听见了吗？！你杀了我！可我对你所有的忍让都是理所应当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喜欢你很久啦！”

这破了音的大喊就像一柄巨锤砸进了自己的心灵，眼泪不知为何就流了出来，开了闸似的顺着雪白的面庞滑落。

“我要拯救你！”

他疯了似的向自己扑来，高举着沉重的冲锋剑砍向了自己，可他下一刻就被自己荡开了那狠命的，毫不留情的一击，轩辕剑闪过一道黑光将他瞬间腰斩。

“再来！”

他刚刚从雾中现出身形便再次向自己发起了挑战，他握着冲锋剑的样子...像极了队里那群不要命的疯子。

这一次，他手中的武器断成了两截，他在与神之键硬碰硬对决中输得很彻底，轩辕剑刺穿了他的喉咙，他倒地消散，化为黑雾又爬起来。

“冲锋队从不抛弃战友，我自己就是一整支冲锋队！”

他的手中有白光溢出飘散，一柄崭新的超重剑冲锋被他握紧再次冲了上来，这次..轩辕剑光芒大放，一剑斩出，扇形的金色剑气掠过了他的身体，他保持着冲锋的姿势静止在了原地，顷刻间数百道光刃爆开将他的身体切开碾碎。

又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他仿佛不会死去般再度幻化出身形，狂暴的血色轮舞展开了终章，他的身体被烈火燃烧的轩辕剑炙烤着，她感觉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被这把剑带动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优雅的圆弧，最终将这斩破空间的凌厉攻势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体。

又死了一次，又一次毅然决然的站起。

“........”

她知道舰长不是神，这一次他用了更长的时间爬起，他躺在血泊中，血之轮舞深刻的伤到了他，如此坚固牢靠的武器断成了一地碎片，划开了他的皮肤，刺入了他的血肉。

“姬子！我一定会守护好你！”

“冲锋队，进攻！”

“.......”

一个人也没有，他的身后空无一物，但是...

在他又一次拼命地冲向自己时，她隔着越发模糊的水幕...看到了一个更加模糊的影子。

她仿佛看到有一个纤细的虚影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手中举着比身体也不遑多让的超重剑冲锋。

“乒——”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手中的武器再次连同身体消亡，再次重生幻化出一柄新的，无休无止，轮回不断。

她的眼中幻魅再现，第二个虚影出现了...它们并不相同，却同样的握着宽大的超重剑冲锋。

“再来！”

第三个，第四个...

“冲锋队，进攻！”

这一次..有一个虚无的灵魂回应了他的号令，一个细小却清晰的声音伴随着他嘶哑的怒吼共同苏醒。

幻觉...比每一次醉酒后梦到的幻影都更加模糊的幻觉。

“特莱雅...是你？你回来看我啦？”

“.......”

“冲锋队，进攻！”

又一个...声音夹杂在先前的誓言里，比先前厚重，听起来英气勃勃。

“这个声音！你..你是沙凡勒！”

她不敢擦拭即将溢出眼眶的泪，她害怕没有那层雾气的阻隔就再也无法看到那一个个虚无缥缈的魂影。

“冲锋队...进攻!”

又一个...这个声音又清脆，又温柔，是一点都不像手持重剑的人所具备的甜美声音。

“智衣...”

“.......”

队长说，我们的装备粗劣...可我们身上的制服其实比白云和蓝天更美。

“.......”

舰长不再是一个人，在为了自己赌上一切的那一刻，他的身后便站满了一整支冲锋队，姐妹们，战友们全都回来啦，战刃制服勾勒出了背后深蓝色的天空，她们高举着手里的武器等待队长的号令。

“冲锋队！”

一个与舰长的声音同样嘶哑的女声恍如惊雷般在她的耳边炸响，她看着舰长拼尽全力的站了起来，一把仿佛镶嵌了翡翠的巨剑被他拄在了身前。

“超重剑王蛇..”

“队长..”

在她的眼中，在某个瞬间，她的队长..拉格纳的身影仿佛与他重叠在了一起。

“姬子。”

“嘿，姬子！”

“姬子..”

“.......”

“卡伊洛拉，塔尔法，辛希..”

全部都在...她一个一个的，小心翼翼的回应着每一个呼唤她的声音，生怕自己呼气就能使她们消散似的小心。

下一刻，舰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剑，她们也随之站出了最凶猛的阵势，她的耳边回响着拉格纳用尽全力的宣誓怒吼。

“为了守护世间的美好，全队集结！”

即便身在囚牢之中，深刻于骨的号令使她坚强的从地面爬起，缓缓的挺直了腰杆，她将所有的悔恨与绝望抛诸脑后，现在...无量塔姬子再次归队，以冲锋队队员的名义。

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破碎了，化为了满天飞舞的血色光点，再也无法阻拦她的脚步，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着自己曾经的归宿，迎着她们奔跑了起来。

“姬子，我们并肩作战！”

“嗯！”

——————

这是唯一的胜利，刀刃化为猩红色的血浪荡出，轩辕剑在空中划出了数个美丽的金色圆弧落在了地面，一声轻响过后，这柄金色的长剑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沉寂了下去，与它的主人一起静静地躺倒在了尘埃之中。

我缓缓的站在了姬子的身边，单膝跪地，漆黑的太刀镀上一层骇人的血光。

“地藏御魂..”

坚硬的魂钢刀身消散的同时，一柄猩红色的太刀虚影被我握在了手中，对准了与恶念搏命陷入昏迷的姬子，血色的尖峰颤抖着，最终...狠狠地落了下去。

“蚀刻！诛心！”

“.......”

“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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