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门上方有个银色的蟾蜍标识挂牌,日落黄昏,木门照旧被人推开,四五个男人蜂拥而入。酒吧不大,却是镇上为数不多娱乐场所中的最佳选择。
在这个小小的镇子,如果有什么小道消息、绯闻之类的,一天之内就可传遍全镇。而这里——这间酒吧,便是主要的信息网络主干。
女店主正用干净的白布擦拭酒杯。店内的装潢充满古早的气息,十分优雅,长长的大理石吧台——水墨流淌般的纹路引人遐想,墙上挂着简约的风景画,女店主的背后是棕色的木质酒柜——除了陈列着店里的酒水还有客人们寄放在这里的藏品,橘黄的暖色调灯光——使得店内的气氛温馨而明快,天花板架着一艘小船——船身上写着“环游世界”。
客人们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思考着点什么主餐。不知是谁,随口来了一句。
“知道泰利斯家的事情了吗?”
众人的视线便从微黄的酒单上抽离,环看彼此。此时其他客人已经陆续进来,气氛随之热闹,女店主放出欢快的音乐。
他们谈论的是艾米莉和她的母亲去教堂祷告出来时,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被风化掉落的圣母像砸死的事情,脑浆、鲜血、碎骨什么的都糊了一地,这一无妄之灾发生时距离她仅仅咫尺之遥,令站在远处的神父都为之胆战心惊。
“真是可怜啊,她才6岁就经历了这种事情……”
众人一阵沉默,才开始喝他们的白兰地。
***
办理完母亲的丧事,泰利斯家正沉浸于浓重的悲伤氛围中。
而就在惨案发生的几天前,画家的父亲和大提琴家的母亲还在争议着她们的第二个女儿——艾米莉将来要成为怎样的艺术家。
艾米莉的姐姐露拉美比她要大八岁,作为第一个泰利斯家的孩子,初为人父母的他们自然是寄予了很高的期待,毕竟是出生于这么一个充满艺术细胞的家庭,从小便教育姐姐两个领域的知识——绘画与音乐。
父亲擅长素描、水彩、水粉、油画,还爱好摄影,如今是大学设计学科的教师。母亲除了精通大提琴之外,还很擅长弹钢琴和拉小提琴,甚至在声乐方面也很有心得,所处的乐团在当地很有名气。
露拉美的童年便是在紧凑的学习中度过的,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用来看电视的娱乐时间,终于……不堪忍受的露拉美离家出走了。
栽培一个孩子所花费的时间、精力、金钱以及希望,是难以计量的。尽管用尽所有的办法,在这一过程之中花费了不少,仍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露拉美的有用线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他们都埋头工作,企图分散注意力,却屡屡犯些微不足道的失误。之后才走出这个低潮期,生活逐渐回归正轨,夫妻二人决定再要个孩子。
即便母亲一直在抱怨露拉美的自私,但每到周日,本来不信教的母亲也会到教堂为离家出走的露拉美祈福。
在露拉美离开的第一年,艾米莉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泰利斯家又回到了那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为他们二人的内心带来了莫大的慰藉,可他们却不得不再次回到对孩子的教育方式的问题上。
而现在,这个问题也随着命运的玩笑而消失了。
或许……是露拉美遭遇了意外,死后回顾一生觉得自己的童年过得如此不快乐,她那冤魂不散的鬼魂仍然记恨这自作主张的父母,才会造成妻子逝世的事实。不……男人并没有真的这么去想,充其量只是作为一个荒谬的猜想从脑海一闪而过。可它就像惊悚片里的鬼影,越是不这么认为,越是嘲笑它多么地可笑,心里越是会害怕事情的真实性。他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是当他造成“这么注意这件事”的状态时,他已经无可自拔,在他吃着早餐、上着厕所、洗着澡、等公交等思绪空闲的时候,那个想法总会像鬼影一样窜出来。
他打算像所有失意的中年男人一样用酒精麻痹自己,可还是不行,一旦无事可做,脑子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于是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开始没日没夜地创作,对艾米莉放任自由。
艾米莉偶尔会从虚掩的门窥见散落一地的画作——柔和的酒红、薄荷绿、暖灰、宝蓝……浓烈的紫、黑、红、灰、绿……从近到远的距离看,画作的内容由最初的夏日少女向近期触目惊心的鬼怪的过渡,恐怕这个胡子拉碴、双眼空洞、口中念念有词的男人还未察觉自己究竟在画着什么。他现在正专注着“画画”本身,心之所想,不知不觉已经化作图纸所示,流露出他的真切想法。
艾米莉对母亲的死没有过多的悲伤,她既不是襁褓中的婴儿,又不是伤春悲秋的少女。母亲刚离开时,她确实是难过的,可是看见自己的父亲,感觉他好像连同自己的份也哭完了,自己就没有必要一整天哭哭啼啼的了。
虽然还无法很好地用言语来组织说明,但她已经在六岁的年纪察觉到一件事——在生活之中并非缺了某个人就会完全停止运转,每个人只是彼此人生之中的过客,就像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部关于小熊的纪录片。
她早晚也会离开这个家的,艾米莉坐在公园的沙池里,堆着自己的城堡时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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