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艺术之国·续（下）

入眼之处，皆是如烟般缥缈似幻，用墨所渲染的背景，艳丽优美得失真，精细的画工，精致的构图，极致之色彩，好像指尖触碰的瞬间便会破裂消散的怪谈奇梦。

如锦绣万花的锦绘，彩墨重笔——此间为佚名浮世绘之画境。

到底要如何提炼出那般令人心醉的色彩，唯恐为画师的绝密。

空气之中透着一层浓淡相宜的香气，香气之中隐约显露出某些图案，诸如鼓、球、伞、扇、衣带、漆盒……

天上飘动的云彩都是有规律的图案，经过打磨般圆圆的轮廓，闪烁着金粉的光辉，然而线条却是如此柔和，充斥着人为的艺术之感。

藏青色的浪潮层层叠叠、周而复始地拍打岸边，化作雪白的泡沫消失不见，而远远望去——水波潋滟，数匹庞然大物、姿态诡异、面目狰狞的牛鬼之类的海怪在海上游行、嘶吼，所幸站在岸上是安全的，避之则吉，避之则吉……

殷红的山茶花不合常理地遍布褐色的山岸，蓝闪蝶在上下翻飞。

用色艳而不俗，线条与配色出于技法之效达到高度的协调，如同古籍、屏风、墙壁或门扉之上的绝景，此种版画一般是由画师、雕师、拓师协力而成，真乃惊为天人的视觉艺术。画境实现了人工难以呈现的视觉盛宴，唯有置身这个世界，亲眼目睹一切的爱丽丝方知置身浮世绘画境之中的奥妙，此等感动无以言喻。

周天之大，不知尽头。爱丽丝在静止的闹市中穿行，举目四望，好奇地打量异国景色，可惜怎么也寻不得脱身之法，不过毕竟是三分钟的热度，很快就忘了最初的目的，玩闹起来。

繁华的街道上，所有人物都静止不动，像是默契十足地玩起了不倒翁摔倒了的游戏，只是迟迟没有等来口号，动寓静中：挑着扁担张手吆喝的商贩、四肢健壮敏捷疾行的脚夫、蹲在街头的泼皮无赖、酒肆门前跌跌撞撞的醉汉、四五成群的孩童好似在唱着通行歌的童谣、母猫叼着幼崽沿着屋檐上行走、柳枝下的浪人如仁王伫立、花街柳巷的游女身着袒露的华丽和服正归来途中、牵着白驹身穿贵重衣物的官员出行时，一旁的百姓无不退避三分……

爱丽丝淘气地拍打着模样怪异的行人，看起来不是假装不动，不然早就被训斥一顿了。

“等……”

“哇哇哇哇——”

“等等……”

“那是啥？那是啥？”

“请慢！”

“啊啊啊啊？！”

爱丽丝被吓了一大跳！原以为是被官员牵着缰绳的白驹，仔细一看，实则非也。

毕竟这般纯白的模样放在这样的世界里似乎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可看真点——便会发现白驹额前长有独角。

白马叹息一声，介绍起自己。

“吾辈是独角兽·卡罗尔，是公主的引路人。”

“你好，我叫爱丽丝，那么……”爱丽丝恭敬地打了招呼，转身就要走。

“都说了——给我慢着！！怎么这就要走了？！”

“欸？你的自称是不是变了？”

“咳咳，并无此事。”

“好吧……”爱丽丝别开脸。

卡罗尔赶紧绕到再次准备转身走人的爱丽丝面前，扬起了一阵清尘。

“汝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想和吾辈说会话吗？看清楚了，吾辈可是独角兽。”

“好的，我知道了！”爱丽丝的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辉，用无比坚毅的眼神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有在听。

（啊——）

爱丽丝眼中闪过一道光，灵机一动，她想到了——

沉默下来的一人一马就这样对视着，逐渐酝酿情绪，气氛逐渐认真严肃起来

于是——爱丽丝赶紧向右方做出逃跑的假动作，眼疾脚快的卡罗尔迅速奔向那个方向，。

……

卡罗尔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马脸上流露出人眼难以看出的郁闷、困惑、不解以及无奈。相对的——爱丽丝则露出了明显无比的游戏胜利者的微笑。

（哼哼，赢了！）

再次回到一人一马继续对视的局面。

爱丽丝又做出了向左逃跑的假动作。“别闹了！”卡罗尔气愤地用前肢的蹄子叩击在她的脑门上，留下清晰可见的红印。

“可恶，没骗到。”

“谁会中招两次啊！！”

“呜呜，卡罗尔感觉跟听到的印象不同啊。”

“哈，我是担当了情感面的分身。”

“哦，难怪，自称又变成‘我’了。”

“少、少啰嗦！”

爱丽丝继续用一副晒饱了太阳、午睡醒来的猫咪打哈欠的声音般慵懒着回应着不时变得慌张起来的卡罗尔，小女孩戏弄着体量高大的独角兽的画面甚是滑稽。

***

最后，卡罗尔用一种叫金平糖的糖果让爱丽丝老老实实地听它把话说完，虽然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就我就不兜圈子，开门见山把说话说清楚好了。”

（看来是放弃了。）

“因为我被爱丽丝……现在是艾米莉，用魔法将我的力量打散了，一体分成两份——两个分身各自拥有表意识和里意识，魔力的量也被分成了两份（那边比较多），单凭现在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离开这里的，现在需要你的协助。刚才听你说的……公主似乎已经离开了王国……这很不妙，但是还有更不妙的……”

表意识的卡罗尔缓缓低下头去，现在的卡罗尔是不加掩饰性格，很明显它开始变得容易情绪化。

“暗黑浪潮要来袭了——”

“浪潮？这里艺术之国有海吗？”

“不是这个意思……浪潮指的是——栖息于乐园角落的堕落者所构成的怪物群体！”

表意识的卡罗尔占据了几乎全部的感情面，对所有事情的处理上都会变得感性起来，甚至——失控。像这样的卡罗尔……自然也是容易吐露心声，像这样对被选中的宠儿透露原本应该隐藏起来的危险的情报，作为“引路人”是严重失职的行为……

“怪物？那样的？”爱丽丝指了指海上（平行）飘荡的上身女子下身蛇尾的女妖濡女。

“呃……那只是画作里的虚构景象，我指的是更具体的生物，当然如果画中的它们被赋予灵魂，作为画作生灵或赝作之灵现身外界的话，确实也是很可怕的怪物……公主的存在拥有镇压邪祟的意义，统治者消失的现在，很快就会传遍它们的圈子，本就蠢蠢欲动的怪物一定会一拥而上的……这该如何是好？”

“可是为什么乐园会出现怪物呢？”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有善必有恶，今日你胜，他日我胜，此消彼长，彼消此长，才能生生不息。即使女皇原本想在无数个可能性中探求唯一一个只有幸福安康的世界，这一愿望也无法长久，美好的事物也会腐朽凋零、破败成象，它们原本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被隔离——赶去那里了，那里正是乐园的垃圾场——墓园，占据这颗星球四分之一土地的险恶之地。”卡罗尔陷入漫长的回忆之中。

想必今日是个藏不住秘密的日子，所有潜藏的心思都被逼无奈地滚到太阳光中接受洗礼，展露无遗。这虽然有卡罗尔自身的原因，但是也有外在的因素——爱丽丝再次无意识中展现了她的魔法潜能。

“有珂赛特在的，暂时应该没问题吧？”

“你是说美食国的公主？她也来了？那位怎么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呢？！”

“哈，出来玩啊。”

“不要说成好像久病卧床的孩子出门去便利店跑腿这么轻松啊！”

“哈哈，你真搞笑。”

“这才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好吧！杜克斯那家伙在干什么！”

（哈哈，卡罗尔完全放松下来了。）

“干嘛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我？真是个古怪的孩子。”

“你说要我帮你，可我还没学会魔法啊。”

“不，只要你将一部分魔力过渡到我身上，我俩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欸——可我还没玩够。”

“下次再玩，我是突然被禁锢在画境中的，有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交代、解决，可不是在这里荒度岁月的时候啊！必须和另外一个我合体，恢复原有力量。”

“好吧好吧，真啰嗦。”

爱丽丝根据卡罗尔的吩咐通过自己无法理解的原理，将部分魔力传输到卡罗尔的身上。

只见卡罗尔浑身像充满电一样，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圣洁、优雅，眼眸蕴含智慧的神采。螺旋纹路的独角尖端迸发出彩虹的七色光辉。

“是彩虹！”爱丽丝看傻眼了。

从卡罗尔的独角涌现的彩虹向天际冲刺，随之出现的亮闪闪的闪光如雨滴落下，一道彩虹之路出现在她们眼前。

“上来吧。”

卡罗尔低下头颅，示意让她攀上去。挣扎几番后，虽然手脚笨拙的爱丽丝好几次踩在它脑袋上，但总算是骑在了卡罗尔的背上。

一脸郁闷的卡罗尔，驮着表情兴奋的爱丽丝，踏在彩虹之路上华丽退场。

翱翔天际之时，爱丽丝好像听见了底下传来的歌声：

通りゃんせ 通りゃんせ（通行了，通行了）

ここはどこの 细道じゃ（这是哪里的小道）

天神様の 细道じゃ（这是天神的小道）

ちょっと通して 下しゃんせ（轻轻通过 到对面去）

御用のないもの 通しゃせぬ（如果没有要事 就不需通过）

この子の七つの お祝いに（为了庆祝孩子 七岁生日）

お礼を纳めに 参ります（请笑纳钱财 保我平安）

行きはよいよい 帰りは怖い（顺利出行 难以归来）

怖いながらも（虽然害怕归途）

とおりゃんせ とおりゃんせ（通行了，通行了）

通りゃんせ 通りゃんせ（通行了，通行了）

ここは冥府の 细道じゃ（这是冥府的小道）

鬼神様の 细道じゃ（这是鬼神的小道）

ちょっと通して 下しゃんせ（轻轻通过 到对面去）

贽のないもの 通しゃせぬ（如果没有供品就不能过去）

この子の七つの 吊いに（为了凭吊孩子 七年忌日）

供养を赖みに 参ります（想要供养而前来祭拜）

逝きはよいよい 还りは怖い（活着还好 死后生还就很可怕）

怖いながらも（虽然觉得恐怖）

とおりゃんせ とおりゃんせ（通行了，通行了）

（图片、歌词素材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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